第六章：岁月斑驳（1 / 2）

风在天地间奔走，带走了不少东西。

岁月在事物间流逝，改变了不少东西。

破旧的墙头之上，被风沙腐化的满是缺口的石砖，微微颤颤，却还一直坚挺。

那根根白色须发，顽强的粘连在松弛苍老的肌肤之上。

破旧的声带，用力的压迫着神经。

那声音如同风穿过破旧的沙袋，不断呜咽着。

不知何时那奔腾不息的黑色战马停了下来。

卢钧终于有了喘息的时间，在高度紧绷的神经之下，无数的淤血从口中流出。

剧烈的疼痛让他没有办法集中精神。

他现在连说话都是奢侈。

“小子，你不会骑马？”

那粗犷的汉子注意到了卢钧的不寻常。

语气中带着略微的担忧。

“不。”

卢钧拼尽全力，挤出一字。

“还行，还有口气，话说这竟然是羌城！根据前线的战报，早在十年前羌城便被蛮族攻破，其守城五百士卒，无一人生还！如今却完好无损的出现在我们眼前，真是活见鬼了！”

卢钧尽力地消化着壮汉所提供的信息。

他现在身体十分虚弱，倒也由不得他，想其它。

“这是我大景的秀龙云腾旗，我们真乃是樊城旧部，我等胯下的战马是前些日子，所斩杀的蛮族所获，句句真言，这还有我部的兵符，做不得假！可否打开城门。”

那为首之人，从腰间掏出兵符大声吼道。

只见那城墙之上，微微晃晃的出现了几个须发皆白的头颅，看了一眼那兵符，便不再犹豫。

随着吱呀吱呀的声音，犹如这城外的风沙一般沉重。

那破旧的城门缓慢打开，城门之后是几百士卒全副武装严阵以待，整齐划一，令人动容。

但是令人诧异的是，这几百士卒之中竟然皆是须发皆白，老翁之年的苍老士兵！

几十骑缓慢入城，无不震惊不已！

“可敢问，守将何在？”

此时老者的声音贯穿全场。

“我乃城中令，便是此城的守将！”

之前守城的老翁颤颤巍巍的，从几百人中走出，高声道。

“好，尔等皆为我大景抛头颅，洒热血，皆为国之栋梁，在毫无补给，毫无联系的情况下，独自为我大景王土，镇守着塞外的风雪数十载，将士们，苦寒矣！！！”

老者的声音庄严而又肃穆，声音中带着略微的嘶哑，双手死死的按住胯下的战马，神情悲壮，慷慨激昂。

声音一遍又一遍，在这破旧的城池之中回荡！

犹如一曲挽歌，荡气回肠。

就像风沙一般轻抚着这几百士卒的虚言白发。

随后老者翻身下马，那身后的几十骑整齐划一，也翻身下马。

整齐的军甲摩擦之声在空气中回荡。

“如此军中风骨，请受我徐家一拜！”

随后老者单膝下跪，双手合十，神情肃穆，便重重的拜下！

那身后的几十骑，也整齐下马，同时大吼一声。

“受我等一拜！”

整齐划一，嘹亮之声，响彻云霄！

卢钧瘫坐在一旁的角落。

双眼扫过这四五百虚发皆白的士卒，也仿佛被这沉重的情绪所感染，身体之上的伤痛仿佛也轻了一些。

这种震撼的场面之前只在某些作品之中一观风骨，能如此近距离的感受，确实让他犹如醍醐灌顶，十分震撼！

“徐将军在的时候四十年，加上徐将军去世后的十年，整整五十年！真是岁月蹉跎！”

“年少到年暮！”

清秀的儒衫轻甲青年，心中莫大的震撼，甚至一度怀疑起老师口中的仁义明君对边军的态度。

读书人，两袖浩然气，书中过山风，以忠为君子之道，低垂百行，独尊读书。

在大景的今日，亦然是读书人之今日，文官多过武将，以至于，大景不敌外强。

“这一拜，替我景国河山，寸土不让！

这一拜，替我景国子民，安知，如何山河无恙！

这一拜，替我景国将士，铁马冰河入梦来，千千万万之下，才有岁月静好！”

在一声声中，那些苍老的士卒，仿佛又老了很多。

“原来已过，五十载春秋！黄粱一梦醒，终是不回头”

那城中令看着周围与自己出生入死数十载的兄弟们，不由声泪俱下。

“朝廷不忘我们等，便足已，这几十骑便是来接我们的？”

不少苍老士卒，颤颤巍巍道。

此间言语，不由让这入城的几十人开始不自在起来。

“我等是败军之将……”

虽然难以启齿，却也有人出口道。

“什么？”

一时间，安静的可怕。

“虽然老翁无力字不识，说不得什么大话，可等不来朝廷的荣归之音，那便为国再戍边，一日皇恩不到，我等一日难再晨。”

那浑浊的双眼之中，荡漾着最清澈的善。

“我那八十老母，莫不是早已魂归了天，儿不孝啊！儿不孝啊……连一面都未曾见得！”

双眼之中有血泪涌现。

撕裂灵魂般的痛楚，在老卒的身上荡漾，那沙哑的声音被喉咙压迫着挤出。

苍老的声线断断续续，仿佛穿过了无数的风沙岁月，如此，听来仍就历历久弥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