曜城篇——代价(1 / 2)
夜半无人,虫鸣窸窣。月光打上窗棂,透过浅纸,渗入银光,半盏微凉入口一丝,沁心生苦。这味像极了南曜这个国度,让人爱不起来也恨不起来。它更像是修行过程中的一道难关,让褚元星不得不去面对,逃不掉又挣不开。
记得小时候,褚元星的耳边总是父亲的千百叮咛和万般嘱咐:“星儿,记住。九重阙掌管起来并不简单,它是一座山,为父知道你背着会很累。但是,必须你来背,只能你来背。我的好星儿,守好九重阙,护好南曜,留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
而护好南曜的代价便是从懂事起,或者更早她就要离家修行,记忆里师父是那样的严厉,他会专挑太阳快下山的黄昏把她独自一人扔进极乐林里,因为天生体弱所以托着那样的身体确实不适合任何武艺,但是极乐林她每天都会去,一去便是五年,纵是父亲知道都是徒劳但至少在外人看来她必须要配得上九重阙主的尊位。
极乐之林,众植灵渠,也是每个习武之人的必经之路。只是,褚元星却要比任何人都更早面对。
夜晚的星空蒙上了一层幽紫色的迷雾,越是向下颜色越淡,气味越重,整个林子都静了下来,在迷蒙的空气中就连每一片叶子仿佛都在抗拒着陌生人的靠近,它们“簌簌”地抖着。慢慢地每一处脉络都流蹿起了肉眼可见的荧青色,褚元星怕了,但是她不知道,那些灵植也在怕着她,它们拼命的渗出汁液保护自己不受伤害。
后退,再后退。她的脚好像踩到了什么,是什么呢?她不敢低头看,一连串碎裂的“喀嚓”声让她的心里萌生出了无数场景,那些场景来自于疼爱她的师兄师姐,因为他们喜欢看她害怕的模样,更喜欢看她哭的稀里哗啦然后钻进师父的青袍之下告状的模样。
一根藤蔓缠在脚上,她有些慌乱,她不敢用手去碰,只能两只脚猛烈地蹭着,挣脱之后便拼命地跑着,在她身后是一条长长的荧青色的“尾巴”,越是她靠近的地方越亮,而远离的地方又慢慢淡了下去。
就这样她跑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已近正午,浓浓的饭香让褚元星打败了沉重的眼皮,她坐起身,脚刚挨地便有种刺痛从脚底直上脑门,她忍着疼痛走到桌前,拿起汤匙将热粥送进了口里。
泪水如珍珠一般一颗一颗地掉进碗里,嘴里的粥好像是被什么堵着,怎么也咽不进去。
一个身影映到桌子上,褚元星再也忍不住,“哇哇”地哭了起来。
“若是觉得委屈就想想星儿想要见的人”,师父总是这样说着。
那天黄昏,她又被带进了极乐林,“如果想要出来就要放慢脚步,你只能细细地感受脚下的森森白骨,你才能明白,一个心怀悲悯之人,却是最不得上天护佑之人。你若狠,天都会怕你!”
这句话经常会在褚元星的梦里出现,只是说这句话的人却已经开始模糊了。
褚元星将窗子推开,身处高阁之上,俯视着皇城街道,她多想离万家灯火近一些,但是命运却只能给她日月繁星。
天在不知不觉中亮了起来,梦却醒得更早。
褚元星看着眼下她熟悉的一切,像是例行公事一般把眼睛闭了起来。
她必须将自己隐藏起来,而第一步就是将示弱的孤独抹去,将廉价的渴望抹去,将卑微的感情抹去……
而这些,都在眼神里。
清晨,婢女进入褚元星的房间,那天她身穿白色云锦外罩鹅黄色的纱衣,束腰之下翠玉环佩,长发高束,垂至腰上,发带清透色如春花吐蕊,双带之下坠合十铜花,光耀之下生熠熠之彩。
再看云镜之中,有她已褪去昔日稚色的容颜,那双可以隐去一切私念的双眸确是清澈的如秋末碧蓝,仿佛一望就能看到彼端,可眉峰处却晕染了几分不易招惹的高不可攀。看久了,竟也越来越认不得自己了。
初七。想着自己的人还在沐府捆着,楚元星实属有些埋怨自己是不是考虑得太多了。若那不是沐府,她是不是早就应该出手了。果然,畏首畏尾的感觉是真的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