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雨的时间(2 / 2)
他声线压的很低,就着窗外的雨,显出一种缱绻的温柔来:“我跟她说,‘不要把别人的罪过强加在你自己身上。赵珣是赵珣,你是你。
既然做错的不是你,你便没有必要不接受自己,更没有必要愧对旁人。有罪者光明正大垂名万世,无罪者反倒惶惶不可终日,没有这样的道理。’
当时,阿奚跟我说,可是她还是爱着她的母亲。原话是这样的——”
阿辞仿着赵奚当时的状态,慢慢复述:“赵珣是我的母亲。我起得,她闲时喜欢做糕点给我吃,有时会去学堂接我,当我被先皇召去宫中问话时,她也会在宫门处等我,她会教我,骂我,罚我,陪着我……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记得她的坏,所以会恨她。但是我也记得她得好。我没有办法不爱她。”
我沉默了。
“我是怎么回的呢?”叶辞自问自答:“我跟她说,人不用控制自己的情绪,爱就明确的爱了,赵珣是一个做错很多事的人,但一个孩子爱着她的母亲是本能,也合乎天理——无论她的母亲是谁。
‘君子论迹不论心’,你无论心里想的是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只要不做出来,不会对他人造成任何影响,都不能算作是错误。更何况只是这么一件合乎道义的小事。有些事情根本没有分出对错是非的意义,何必要庸人自扰呢?”
我听着,提着的心又放下来,用叉子叉一口面,弯眼笑道:“说的极是,阿奚听了之后想必好受了许多吧?”
他得意洋洋:“那是。”
吃完面,我将床前的窗户打开,窗外的雨声、汽车鸣笛声裹挟着寒风一同涌了进来。
我听了一会儿,将窗户关好,回头对他说:“睡觉吧。”
他将前厅到床头的灯依次按灭,在黑暗的轮廓里对我说:“晚安。”
我也轻缓说:“嗯,晚安。”
其实我根本睡不着。
我将自己蒙进被子里,一动不动的呆了很久,听着房间外面的走廊里不断传来的无序的脚步声,安静的放任自己胡思乱想,慢慢裹紧薄被。
不知何时,被子外面传来空调启动的声音。
我探出头来打开床头的小灯,看见对床的叶小辞正在研究空调遥控器。
他将空调调成3度制暖的模式,放回遥控器,对我说:“睡吧,这样就不冷了。”
我怔了怔。
他又说:“不用害怕,门外的人闯不进来,你上了安全栓的。明天的事也不用多想,我陪着你呢。”
我又将头缩回去,闷闷“嗯”了声,道:“我知道了,你快睡觉。”
他说:“其实我一直都没敢问你,你后悔写我们这本书吗?”
“不后悔”我慢慢说:“但是如果能重来一次,我肯定会反悔。”
我看不见他的神情,只是自顾自继续说下去:“我曾经以为,写文最大的难点在于如何在没有流量的时候一如既往的坚持。但是后来才发现,这其实是最简单的事。最难的,是一次一次被平台屏蔽、锁书、驳回解禁申请后,如何才能保证我的书能继续存在下去。”
我:“《山海诡》在去年的九月份被全文屏蔽,我申请了三次解禁,全被驳回。《殇若裘马轻狂》只要不继续更新,就会在除起点以外的所有平台下架,我……”
我在被子里慢慢眨了一下眼睛:“我、如果我再来一次,知道要受这么多冤枉气,知道写到最后,什么也得不到,连作品都留不下来,一定不会再写了……抱歉。”
他没有说话。
我缩在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索着关了床头灯,轻缓说:“但是我不后悔,通过写你们,我认识了很多有趣的人,还有了很大的提升——不论是从文笔上、构思上还是生活中的待人处事上;而且,我喜欢你和阿奚,我愿意写的。喜欢就是喜欢,不论值不值得。”
他跟我说,“谢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