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李代桃僵入苏府（1 / 2）

元兴十年，九月初十，黄道吉日，诸事皆宜。

月上梢头，云遮霞蔚。

经过一天的舟车劳顿，黄昏时分，苏菀青的马车终于驶入江州县的城门。

这里是蜀郡首府所在县城，也是整个巴蜀地区最繁华的城市。

城内，华灯初上。

宽阔平坦的街道两旁喧闹不已。

挑夫的叫卖声和商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食物的香味扑鼻而入。

说书先生慷慨激昂地述说着四海奇闻。

秦楼里，婉转柔和的吴侬小调余音绕梁。

间或传来一阵孩童的嬉戏打闹声。

这是一种与山上截然不同的生活气息。

没有方外的长林丰草，也没有泥土的芬芳清雅，有的是白墙黑瓦的市井长巷，是朴实无华的人间烟火。

听着不断贯入耳朵的声音，苏菀青的心腔微热，心弦被轻轻拨动。

她伸出手，轻轻挑开车帘一角，从缝隙里窥视着街上不断往后略过的景色，偶尔看到有兴致的，目光会多停留几眼。

觉得意犹未尽，又把半边车帘全部打起。

远处的屋宇星罗棋布，檐牙高啄。

近处的街道边商铺林立，有茶楼、酒肆、当铺、作坊和楚馆；迎面是随风飘扬的旗号，是粼粼而来的车架，是熙熙攘攘的行人。

人群中有挑担吆喝买卖的，有拉着牛车送货的，有匆匆赶路归家的，还有出来寻欢作乐的；一张张形色各异的脸庞，或苍老，或古板，或风雅，或世故。

这一幕幕，是在眼前，又恍若隔世。

山上一日，世间千年。

果真如此吗？

眼前走马观花的景象，逐渐有些影影绰绰的，有一些尘封了许久的东西不小心触动了机关，止不住的翻涌而出，仿若观宫里的撞钟一样敲击着她的灵魂。

心头犹如针扎一般刺痛。

苏菀青果断地收回了视线，收姿敛绪，容色依旧如往常般清冷无常。

她的举动，被一旁的老嬷嬷姚氏全部看在眼里，鄙夷之色溢于言表。

大晋虽然民风开放，对女子不甚苛刻，可闺阁小姐们自五六岁起，学诗乐，读四书，习礼教，即便不能端庄淑仪，最基本的礼义廉耻可不能有丝毫懈怠。

没有哪家小姐，会像这位大小姐这样，竟敢当街打起车帘，明目张胆地往外瞧。

她可是看见了，有不少男子伸长脖子朝马车里望，有些人的脸上明显不怀好意。

她自己都觉得一张老脸不好意思，这位大小姐却能面不改色。

难道出家人的清规戒律，都是诓人的？

姚嬷嬷在心里嘀咕着。

猛然间想起了什么，莫不是…

她抬起眼皮，睨了眼苏菀青那张清丽无双的脸蛋，嘴角抽了抽。

呸！

不知廉耻！

瞧那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果真是乡野里长大的野丫头。

姚嬷嬷的脸上堆满了浓浓的嘲讽和不屑，一脸的皱纹都被挤得没了立足之地。

她挺直脊背，虚理了理头上的钗环，一张粉脸上皮笑肉不笑，“大小姐自幼养在山上，头一回到城里来，想必对这大街上的一景一物特别稀奇，不过大小姐也不用担心，等回到府里，可是有享不尽的好日子呢！”

这话不好听，讥讽轻视之意明显，但是面前的女子无动于衷，神色淡然。

竟然沉得住气。

姚嬷嬷脸上有些挂不住。

几日前，她奉夫人的命去青城山接大小姐回府，几番去请见，结果连吃几顿闭门羹。

还美其名曰挑一黄道吉日，愣是将她晾在白鹤观的破屋子里，住了五日。

期间连个招呼的人都没有，顿顿清汤寡水的，事事要亲力而为，偶尔还有个调皮的孩童来捉弄她。

气死她了！

一路上，这个大小姐更是对自己视而不见，闻而不理，拉着一张冷若冰霜的脸，像是自己欠了她万两黄金一样。

自己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是有体面的，谁见了她不得恭敬地唤一声“姚嬷嬷”。

冷不丁地在这位大小姐身上撞了墙。

一个被丢在道观里自生自灭的人，老爷不疼，夫人不喜，竟敢如此折辱怠慢自己。

真气人！

想起这些，姚嬷嬷脸色难看极了，她打定主意要出这口气。

她傲慢地看着苏菀青，直言不讳，“大小姐的年岁也不小了，这大家闺秀呀，还是得知书达理、端庄大方，就跟咱们府中的二小姐一样，那才是贵女典范。”

她停顿一瞬，挑眉笑了笑。

“不过大小姐也不用担心，回头让夫人寻一位能干的教养嬷嬷，凭着大小姐的好颜色，定能物色一门好亲事。”

这话更难听了，这可是侮辱女子的清誉。

姚嬷嬷话里话外的目的不言而喻。

但是苏菀青毫不在意，她的心思向来豁达敞亮，不在意旁人的眼光。

只是，她不喜欢耳边叽叽喳喳的絮叨声。

聒噪！

她喜欢清静，或者说是习惯了清静。

她不动声色地摊开右掌心，覆于坐榻上，微微凝聚力量，马车突然一个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