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嫁(上)(1 / 1)
进宫请安的时候去看怡宁,便把年氏来拜会我的事情告诉了怡宁。怡宁心里本来自然也是有些排斥年氏的,可是听我说胤禛的这位侧室长得像她便也来了兴趣,拉着我要我把见面的经过细细地告诉她。我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自己也笑起来,年氏虽然相貌同怡宁肖似,可是性子却并不完全相似的,或许孱弱只是她的外表,内心里还是争强好胜的,不然她为什么要来看我呢?
怡宁笑嘻嘻地绣着手中的帕子,白色的丝帕上两枝并蒂莲静静绽放,“是啊,素昧平生的,单凭她能独自到你府上拜会你,这就不是一般的小女儿敢为之事,她毕竟只是个侧室,不是吗?”我低低地“嗯”了一声,心中自然也是这番思量,可是想了想又道,“也许是咱们想多了,我和他的事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再说了,她也不是小门小户家的孩子,家世模样都好,便是放纵些……他也不会计较那么多。”
怡宁听出我话里有微微的醋意,便笑着横了我一眼,“放纵?她的家世在外面许是好的,可是京城里多少达官显贵,他们算得上什么呢?”说到这里微蹙了眉,“再说了,四哥哥为人清高,并不是这样功利的人。”
我沉默下来,没有附和也没有反对,其实说胤禛不功利是不对的,从小到大,我多多少少也看到过些他的手段,那表面上的淡泊清寡完全掩盖了他骨子里的狂热,他的***隐藏地深刻而严密。想到这里我竟有些颓然了,其实那个皇子不功利呢?涉及到权力、名誉和爵位,没有哪个阿哥是真正干净的。十四说话做事无不暗自揣摩着康熙的意思;八阿哥自然更不必说,时时事事都循着康熙仁厚谦和的风格,还曾经为了写字的事找枪手蒙骗讨好康熙。这些我心里自然都是有些轻视的,可是平心而论,胤禛就没有吗?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本无须到孝懿皇后的祠堂祭拜,以至于德妃心中颇有芥蒂;况且……他练那一手流利漂亮的仿照康熙的字体又是为了什么呢?
晚膳前回到府里,在门口遇到了十四的马车。我正欲下车,忽然听到一阵娇滴滴的笑声,于是坐回到位子上,微微掀开轿帘往外看去。一身粉色旗装的伊尔根觉罗氏偎着十四往大门里进去,时不时发出一阵低低的笑意,像桃花一般绚丽,像春guang一样媚人。
听雪愤愤不平地声讨着伊尔根觉罗氏的不识大体,不懂规矩,又絮絮叨叨地说最近连请安也不打来了。我没有搭腔,却不禁苦笑,十四迎娶伊尔根觉罗氏后越发与我若即若离起来,娇美的新嫁娘几乎享受了专宠,而另外的几个侧室也占据了中间的空隙,我这个嫡福晋被冷冷地撇在一边,时间长了他才过来坐上片刻。关于我的失宠早就成了府里各房乃至下人们议论的焦点,我又怎么不知道伊尔根觉罗氏的失礼?可是伊尔根觉罗氏能这样是因为后面有人撑腰,那人却连一句话也没说过,看来他是打定主意要同我决裂了。
想到这里心里泛出淡淡的失落和一点遗憾,可是仔细想想却也能释然,与其对十四的亏欠越来越多,倒不如这样把我冰在一旁。
可是世上的事总是不如意的多。
一日我在屋里看书,忽然听到外面一阵吵闹。我走到门口,只见喜殊正把听雪往屋里拽,听雪死命地不肯,几个小丫头却在一旁焦急地拉着二人。她们在打架?我有些愕然,疑惑的目光投向跟着我出来的望月。望月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见我看她便忙清了清嗓子,“我说你们做什么呢?都惊扰到主子了!”
拉扯成一团的几个人立刻分开来,我细细地看着眼前几个人,忽然发现听雪的头发有些凌乱,裙子上似乎沾了一大块湿漉漉的东西,却拼命掩饰着不敢抬头看我。
“听雪,你这是怎么了?”我诧异地开口,听雪却只是摇头,一句话也不说。我一时间更奇怪了,目光一转发现喜殊竟在一旁拿着帕子拭泪,“福晋,听雪被几个践蹄子欺负了,我让她告诉您,她却不肯说,所以……所以奴婢想拉她进来。”
我听到这里不禁沉下脸来,心里渐生恼意,“听雪,你若还把我当主子,就老老实实地说出来!”
听雪红着眼睛看了我一眼,这才可怜巴巴地开口,“奴婢方才去厨房给主子煮燕窝,遇到婧主子的丫头碧桃,她非说是她先跟厨房说要燕窝,说……说她们主子刚刚有了身子,还说十四爷说了,婧主子要吃什么第一时间煮出来。奴婢气不过就同她们吵了起来,可是她们房里去了两个人,结果她们就把燕窝倒在奴婢身上了……”
我听到这里早已经气得咬牙切齿,拔腿就要往院子外面走,望月在后面拉住我道,“格格使不得啊,奴婢早晨也听说大夫已经诊出那位有喜脉,格格去了若是有点什么事,咱们说都说不清楚!”
我心知望月说得不错,可是心里的那股怨气却是怎么也消弭不下去,喜殊也在一旁冷静开口道,“福晋,奴婢主张让您知道,一来不愿意听雪吃闷亏,二来也想让您看到周围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听雪说今日厨房里其他房里的丫头也有,可竟都是一味地装聋作哑,直到吴格格去了大伙才散了。一个区区侧室,她们这样竟是观望的态度了,不过这样一次看清状况也好,省得日后吃闷亏!”
喜殊头头是道地说着,我纵然心中有火气,听了也是颇为诧异,最后竟不觉点了点头。这时听雪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腿道,“格格,奴婢不告诉您就是怕您生气伤身,您要奴婢说奴婢也说了,不过是碗燕窝,没什么大不了……可是格格,您去找那边,最后让十四爷如何是好呢?她总是有身子的人……”
听雪的声音不像喜殊那样冷静,言语间有些零乱,可是我却微微闭起了眼,心中一阵厚重的无力感。是啊,我找到伊尔根觉罗氏又怎样呢?她怀着十四的孩子,就算是当着我的面撒泼,我看着十四的情分,也不能动她半分,不仅不能动她,我还希望她能顺利地诞下皇子!
况且……今日的十四已经不是从前的十四,他也未必会偏袒我,未必会为我惩治他喜欢的女人。我们之间的那份情谊夹杂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淡了,尴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