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满地伤(1 / 1)
老四是一头野猪。
以一头野猪的评判标准来看,满脸虬髯,腰粗腚憨的老四绝对称得上是身体强健,体貌端庄了。更何况野猪们最大的两项优点他一直发挥的挺好,那就是吃得饱睡得着。
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第一次体会到了别人所说的烦躁。此刻,他正躺在自己的半身的虎皮裙上辗转反侧。他想要睡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即将发生。这感觉是从未有过的,哪怕是他第一次成年礼即将被母猪们围攻前的那个夜晚,他都没有如此的焦躁,于是他将那很少用到的脑子开动了起来,开始回顾过去展望未来。
从岛子上出来找那个该死的“圣使”,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年了,两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故事。想当初从岛子上出来的时候,他们是兄弟几十个,现在呢?走的走,散的散,亡的亡,眼前剩下的也只有他们兄弟五个了。用大长老的话来说,“人都是狡猾虚伪的,千万要好好的保护自己”。起初老四对于大长老的话不以为意,他只道自己拥有人类难以企及的强健体魄,不说天下无敌,对付二三十个普通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可是他终究没有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错的很离谱,直到那一次小小的失误。那一次他就损失了一十八个兄弟,捎带着还有自己的一只耳朵。
他永远忘不了那把锋利钢刀擦过头皮带来的冷冽,以及当他在妓院里被猎魔卫们围攻的时候,那死死盘住他,将他牢牢的锁住了的妓女那恶毒嘲弄的眼神。有思想的就会有恐惧,哪怕已时过境迁,回想当时发生的一切,老四仍旧觉得心有余悸。
摸着自己被削掉的耳朵,看着窗外的黑暗,听着房间里的如雷鼾声,老四叹息了一声,从地上爬了起来。
在踩到了两条大腿,三条胳膊之后,老四总算是来到了门口,他本想就在门口放水,但想了想还是觉得有点不太文明,于是他又向左挪了两尺,挪到了张小驷他们躲藏的那个门口。
张小驷此时仍未睡。听到了提提踏踏的脚步声,他一下子紧张了起来,紧紧的将剑柄抓在了手里,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顺着门缝观瞧,随即他就僵住了。
张小驷从未见过如此肥硕的屁股,切下来保管能够一村的人吃上半拉月。
哗哗的流水声已经盖过了雨声,就在张小驷还在感慨着这举世无双的屁股的时候,一件更加诡异的事情发生了,一条血红色的小蛇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尾巴一甩就不见了踪影。
老四放水正放到了兴头上,忽然觉得屁股凉嗖嗖的,紧跟着菊花一紧,然后意识就开始变得模糊了。
看着眼前发生的诡异一幕,张小驷直觉得一股凉意一下子从脖颈滑倒了尾椎,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老四的双手低垂,头也耷拉着,就这样一步步的向前挪。他走路的姿势怪异,先是向前迈出了左脚,然后右脚再慢慢的跟上,就像是一个在学习走路的孩子。
看着老四粗壮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黑暗中,张小驷的好奇心一下子被引诱了出来。将半干的衣服胡乱的套好了,将宝剑负在身后绑好。他本来想要知会一声青儿的,但看他睡得正熟,也就作罢了。张小驷挤出了房门,鬼魅般的向着老四消失的方向摸了上去。
黑夜里还下着雨,方向本就难辨。亏得有道道闪电为张小驷指引着方向。休息了半夜,张小驷脚下也变得轻快了起来。高抬腿轻落足远远的跟住了那粗壮的身影。
由于特殊的行走方式,老四走过的地方都被拖出了道道的沟壑。张小驷只需要跟着那沟壑走,便不会跟丢,只是他并没有发现,那沟壑渐渐变得浅了,老四行走的动作也变得愈发熟练了起来。
此刻,老四只觉得自己脑袋好似被劈开一样的疼,他想吼想叫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忍住剧痛勉强张开了眼睛,这才发现自己正一步步的向前挪动,他想控制自己的身体,却发现无能无力。
老四慢慢的挪出了这所宅子,顺着缝隙里长满了杂草的石板路继续向前。他的鞋子早就掉了,脚丫子也不知道被什么刺破了,顺着道路拖出了长长的一道血痕,转瞬间又被雨水冲了个干净。
老四走路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就在张小驷的几乎以为他要这般拖行到海角天涯的时候,老四忽然停下脚步。
四周黑漆漆的一片,前面是一个不大的小山包,张小驷走得近了才发现,山包上似乎建有房舍。老四停在了山坡下的台阶上,好一会没有动作,他想迈步上台阶,却怎么也提不够高度,挣扎了好一会,这才想起用双手辅助,好不容易才踏上了第一步台阶。
从背影看,张小驷只觉得前面台阶上的根本就不是一个人,倒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二十多步的台阶好不容易走到了尽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破败的院落,看模样似是一座庙宇。庙宇占地极广,想当初定是香火极盛的,只可惜物是人非,现在存留的只有那残垣断壁,碎砖烂瓦。庙宇被火烧过,山门早已不知去向,只留下光秃秃的门柱还在坚强挺立。
老四穿过了院落,站在了正殿的瓦砾堆上,开始刨了起来。瓦砾锋利,他赤着手不一时便双手染红,可他却混若不觉。又不知过了多少的时候,他终于清出了大片的空地。此时,雨早已停了,月亮也悄悄地探出了脑袋,照亮了一方神台,以及神台下已经破碎了的送子娘娘。
老四一口浓痰吐在了神像上,颤巍巍的爬上了神台,摸索了好一会才在神台的一角掀起了一块石板,直直的跳了进去。
等了盏茶的时间,张小驷才敢摸到了神台边。探头往下瞧,黑咕隆咚的什么也看不清,只觉得阴风扑面还夹杂着阵阵的恶臭。他伸手在腰间摸了摸,这才想起火折子早已丢了。
就在他撮着牙花子,蹲在神台上,对着黑黝黝的洞口思量着自己是进是退的时候,一只手在背后推了他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