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辞而别(1 / 2)
一觉醒来已是中午,顺道洗了个热水澡,周成混在人群中出城回家。不为别的,正午阳气足,人的胆子和底气相应也大些;再者,众目睽睽之下,高子充找他麻烦想必须再三思量。
直至瞅见光秃秃的岩壁,周成卸下连日来紧绷的防线,不禁眼眶湿润。
一路走来,吃啥啥不香,活在担惊受怕中,总怀疑身后有人跟踪,打算趁其不留神打一顿或者直接杀人出气。
只要爬到山对面,只要见到师父,他不惧一切。
打他懂事起,不止一次对乌鸦岭的名不符实心生疑惑,曾经为此没少跟在屁股后面追问或从书中寻找答案。
师父摇头,言之甚少,总用‘与你何干’四字堵住他的嘴,被问得不耐烦了,板着脸,闭上眼,一声不吭。
从山下买来的书上关于乌鸦的记载,大多是预示不详的黑鸟、喜食死肉的瘟鸟。
奇怪的是,他在乌鸦岭足足住了十二年,不曾见过一只类似乌鸦的黑鸟。
师父有没有想我踩着细碎的小石粒,周成慢慢加快脚步,三步并两步小跑,穿梭于罕有人迹的弯曲小径中。
额头冒出细汗,坐在温热的石头上,抬头看了眼西下的夕阳,回家的心情更加激动。
“穿过树林,再走两里路就到家了。师父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哈哈哈”说着说着,周成自己先笑了起来,跳下石头,拍了拍屁股,碎嘴子絮叨:“没在预期的日子里回家,师父怎么就不担心我?或者他老人家已经下山,只不过没找到我。可千万别去找陈大爷,他早搬走了”
乌鸦岭的景象别样独特,两头天差地别,一边是光秃秃的荒凉石壁,一边是生机盎然的茂密丛林。
师父的大茅草屋和周成的小茅草屋在丛林里相依为伴。
夜幕拉起,寒气逼人,周成紧了紧领口,双手揣兜,边赶路边构思说辞和理由,打算说服师父搬到山下住。
印象中,师父不苟言笑,对他管教严格,却对他的野孩子行径非常纵容,任由他满山瞎跑,反正最后不管躲在哪里,师父总能在天黑前找到他的藏身之所
“睡了还是下山了?”茅草屋里里外外漆黑一片,少许白色积雪残留在竹椅上。
没看到想象中的昏黄烛光,周成有些意外,“师父,我回来了。”他的声音不大不小,贴近木门细听,连喊三声,屋里没一点动静。
稍稍用力敲门,只听得轻微的咔一声,门开了。
门没锁也没关周成径自走向师父的房间,借着透窗而入的月光,辨出床上只有整齐的被褥。
“师父”双手合成喇叭状,站在竹椅上大喊,喊声惊飞林中鸟,扑棱扑棱发出窸窣的响动。
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失落的回到自己房间,点燃油灯,瞅见一封信被压在油灯底下。
触及冰凉,吹掉信上薄薄的灰尘,师父的笔迹映入眼帘:
吾徒周成,见信勿哭。
为师临时起意,决定下山一趟,归期不定。
日后若有人问起为师名字,切不可随便告知。倘若有人说出为师的名字,假装没听过最好。
为师唯一担心和放不下的是你秉性纯真,接触的人少早日下山,往后保重,勿挂勿念。
师,叔孙治,留字。
“我不哭。”
静默呆坐许久,失魂落魄地走出房子,爬到冷冰冰的竹椅上,双臂抱膝埋头。
冷风袭袭,吹得老树枯枝摇曳作响,旁边空着的竹椅微微晃动,似有位双鬓生白发而言笑不苟的老人正襟危坐,述说着他悟出的做人道理:
秉性纯虽非坏事,但因容易轻信于人而招致无妄之灾,为人处世当不违本心的慎言慎行。若生命受到威胁,不能怕事而畏缩退让,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一直呆到半夜,周成眼神黯然,没精打采地回房裹着衣服入睡。
第二天凌晨,长白兴奋地把憔悴不堪的周成强行拉进‘剑一的世界’,手舞足蹈的高兴样像极了被夸赞的孩子,嚷嚷着不用流血也可以随时自由进出。
见周成没表现出意料中的反应,长白嘟嘴问清缘由后,安静地陪在一边,偶尔捡起周成小时候的糗事趣事逗乐他。
“对不起,全部心思花在找寻答案,我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情。”长白逗乐周成,突然改口道歉,语气和神态与闯祸被抓现行的幼童没两样。
“需要我陪你重新走一遍你们师徒两人的足迹吗?”为了将功补过,长白提出建议。
“你没错,长白。”
两三天的陪伴,周成看在眼里,感动在心里,不愿辜负长白的好意,他强打精神,走出茅草屋散心透气。
“停!”
周成应声停在原地,站在一座孤零零的孤坟前,坟前没有立碑。
“当初那个老家伙我说错话,当初你师父在这里捡到半截剑。但是”
“但是什么?”周成好奇问道。
“原来没有坟墓。”
盯着坟堆看了会,周成略作思量:“我以前也没见过。”似乎想到某种可能,他皱起眉头,为了验证想法,绕着坟堆转了两圈,随后蹲身观察浅短的杂草丛,按理说坟堆的年份不久,每年理应有亲人上山拜祭亡人。
坟墓前没有香烛,边上没有焚烧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他大致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这座坟应该是我师父堆砌的。”
“这些年没见过有人找你师父”话未说完,长白“啊”的大叫一声。
周成被吓一跳,莫名的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