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武域(2 / 2)
武门共治37年春,雨。
唰唰唰
海水一下下拍打着礁石,荒芜的沙滩海岸上,静静躺着一位被海水冲上岸边,浑身西装革履皆被打湿的青年男子。
一只海雀观察了许久,从遥远处飞落,降停在这名男子身边,它饥肠辘辘地盯着这躺在泥泞湿沙上一动不动的奇怪生物。
食腐生物的饥饿本能,让它扑腾着翅膀靠近了过去。
男子的拇指抽动了一下,嘴里似乎在梦呓着什么
“不不用管我救救她先救她我当过兵”
在一寸寸破碎的梦境里,李鹤之全身酥麻无力,不知是谁,在那碎镜上,在用第三视角放映着他短暂的一生:
那直至他生命烛火摇摇熄灭前的一生,那直至他身躯彻底沉入水底流沙的一生,那直至他在洪灾里救下陌生女孩最后一帧画面的一生
直至出现一抹耀眼而冰冷的白
而那抹净白的正中,还似有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
值得吗?
他无力回答,大脑判定在这极端环境下的缺氧让他无力回答,灌满耳鼻口腔的汹涌黄泥水让他无力回答,但那醒目的文字在一字一句的兀自变幻着,从歪歪扭扭到整齐工整,从现代汉字到远古篆书,似乎不用他主动开口,白光已然知晓他的答案
“哬呃——咳咳咳咳!咳!咳”
猛的回过神来,还阳的他夺回了这副身躯的支配权,他贪婪且大口的掠夺着迎面而来的湿咸海风,又痛苦地呛出入肺的海水,身边一直窥视着的海雀一下子被惊飞。
被湿漉长发所遮挡,同时又糊不清的视野,伴随着阵阵头晕目眩逐渐恢复清明,入眼,依旧是一抹白,不过却是来自头顶高挂的太阳,耀眼且温暖。
如果没有那清晰的最后记忆,李鹤之只感觉这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漫长而遥远的梦,在那个梦里,白光通过变幻的文字与时隐时现的声音,和他聊了很多他记不清的东西。
他大字躺平在沙滩上,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撕开胸前的衬衫,用阳光抵御身体的失温,他庆幸自己的幸运居然跑赢了死亡。
而再努力回想梦中的种种,似乎与那抹净白有关的一切他都想不起来了。
就这般不知道又躺了多久,恢复了稍许体力,僵硬且如花白电视机的知觉慢慢褪去,除了时不时会颤抖,李鹤之看上去就像一名晒够了今日份阳光的小老头一般,他从沙滩上颤巍巍地爬起身来。
他知道他现在急需补充水分,威胁生命的真正考验还没未到交卷之时,唯一的生机要靠自己去争取,但环视周边一圈,入目只有湿沙、贝壳、海平线与近海丛林。
那边的野林,或许能让我找到食物和水,如果还能跳出一个可爱的小姐姐给我奉上一条干燥热毛巾就更好了
李鹤之在心中如此打趣道,以激励自己现在不明所以且不容乐观的处境。
他就这般默默迈着蹒跚的步伐,拍打着并无半点信号的进水手机,瑟瑟发抖地朝野林走去。
“这这是哪里?”
停停坐坐,靠卷出的叶杯接取天上雨水解渴,靠低矮树丛结出的不知名青涩野果外加牛肉味小虫充饥,走了一天一夜的李鹤之,终于回到了人类文明的地界。
但重新踏入人类社会的那一刻,本来激动自己终于是要逃出生天的他,呆愣住了。
入眼的村子,像是一个无比落后的…农村?落后到他用言语都有点难以形容他所见所闻的那种
见眼前,是只有三四道人家的炊烟正从后院渺渺升起,炊烟之下,来去人影皆粗布束髻,褐襦裹身,草葛作履,与他那现代社畜的西装打扮是格格不入。
而周围屋舍泥道更是无灯无牌无标识,目之所及皆是曲檐草顶黄泥墙,悬挂白布一家家,比他那老家在扶贫时所盖的现代方块房更显破落。
“不是吧,我漂了多远啊,漂出国了吗?不至于吧?但我国21世纪都全面脱贫通电了,这村怎么连个电线杆都没有?”
李鹤之正想着,他是不是误闯了某个高成本的电影片场,等着导演助理之流出来喊停赶人时,一个五短身材的老汉发现了他,并朝他这边叫嚷了起来。
周围屋舍里,瞬间跟出来了好几个同样手持器具,相貌老成的黝黑庄稼汉,他们面目不善的朝李鹤之这边靠拢过来。
“汝是何人,怎么来的我们白果邑的?有那路引验传没?”
五短身材的老汉上下打量着眼前之人的奇装异服,遂发问道。
‘嬟夁墦宖墧,幙忁掓掔掗掖?巀巁巂欛濌掔?’
哈?他在说啥?
一脸懵逼的李鹤之再次呆立当场,听在他的耳中,这老汉所诉的话言是极为生涩的,但又莫名觉得有一丝耳熟就不知在哪曾听见过
“问你话呢,说话啊!”一旁有个急性子的庄稼汉见这陌生人半天没有动静,便推搡了他一下。
“里正,此子一脸痴相,莫不是个暗人,又或傻汉吧?”
“此子奇衣断发,或许是打南边来的逃隶,听说那边的武人都是些养虫汉,可不是就爱穿些奇装异服吗?”
“长得倒是一副白白嫩嫩的好皮相,可惜是个傻子。”
一旁几人在那交头接耳,只不过李鹤之是丝毫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我我这”
我这怎么交流?
这群庄稼汉虽然也是亚洲人的面孔,但所讲的言语却不像他知道的任何一种吃货国方言,更不像他听闻的任何一种东南亚语种,除了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既视感外,他是丝毫听不懂啊。
“你你们会说普通话吗?或英语?”李鹤之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向他们用双语发问道。
我怕不是真的漂出国,漂到东南亚那边去了吧?不对呀,g城离东南亚那边最近的城市,海岸线都隔了好几百海里,中间还有个海峡我这是漂到那去了
“原来会说话呀?”
“这哪叫会说话?只会咿咿唔唔的,不和那何寡妇家的痴儿一个模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别说,何寡妇的滋味可舒坦了”
“哈哈哈”
正当庄稼汉们在互相嬉笑,那名里正看着俊朗高大的李鹤之,似是想到些什么,他顿了顿,严肃说道:
“二三子莫要胡闹,先将这来路不明的小子关到空屋,没有路引而闯乡者,他最少也要担个将阳罪的处置,现在鹿儿屿附近颇有乱象,还是待明日押去食邑的武府,让武差与执事们去定夺大小吧。”
“唯。”
看那老汉在这聚邑里还是颇有威望的,众人纷纷应是。
虽然不知道这群人在叽里呱啦地说些啥,但李鹤之从他们的表情中不难猜出,不是啥好事就对了
果不其然,李鹤之接着便被他们用半是推攘,半是器械威胁的方式,被迫随他们入了这个聚邑内。
邑中泥路上,一些孩童和农妇纷纷从屋里探出头来,隔着那一道道黄泥墙往他这边看去,并时不时地对着李鹤之指指点点,似乎都对他这个突然闯入的外乡人颇有微词。
而当李鹤之回望向她们,她们的目光立马躲闪了回去,那些指指点点的话语传入他的耳中,更是听得直让他脑袋发胀…
很快便又入夜,虫音恼人,飞蚊咬人。
李鹤之被关在一间气味熏鼻的空房里,他背靠着脏兮兮的泥墙,身旁除了一堆满是尿骚味与铁臭味的干草外,啥都没有。
他有想过,这样一间没有任何一丝光线的屋子在空置之前,恐怕就是个妥妥的猪圈吧?
这样折磨的夜晚,对于习惯了生活在大城市的他而言,可谓是颇为煎熬。
他怕不是将要被人拐卖了吧?一群古人打扮且无法交流的乡下农人?一处没有通电,没有任何现代文明特征的村落?
更该死的是,没有任何信号的进水手机还彻底关机了…
走了一天一夜的山林,我脚底板甚至长起水泡,现在开始发痛了
李鹤之在这一刻,是无比想念他那还算舒适的大床,想念出租屋楼下那2块钱一碗的羊杂汤粉
“我我这是误入了桃花源?还…还是穿越了啊?哈哈,这玩笑可开大了总不至于的不至于的至于的”
万般思绪如池藕纷纷涌出,但疲倦与饥饿又如刻刀,将那繁杂的藕丝节节斩断,他就这般不知不觉的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