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铃音传声 16（1 / 1）

“沙宫主，你怎么出来了？”“通往机关塔的栈桥和外梯都被他们拆了。”颜修费力爬了老半天，骤然听得这么一句，只觉得一口老血就要喷出，“那他们自己也上不去了，是打算就此困死在这城里？”

沙魇心招呼众人往下走，“萧谒会先进去打探，但我觉得这种方法太过损耗，不如换个轻松的法子。”颜修气得脸都要歪了，“我颤着心肝爬这么高，你才跟我说有轻松的法子，我”他激动间无意扫到脚下的风景，顿时连架也不高兴吵了，“得得得，下去再说吧。”

陆闲好不容易能打个盹，又被沙魇心一下吵醒了，他刚适应了光线，就发现自己又被带到了城墙底下。“这已经试过一次了，不奏效。”颜修都不敢相信，沙魇心居然会想出这么蠢的主意。

沙魇心颇不耐烦，“你先去城门底下喊。他就是个现成的诱饵，我们把他弄得半死不活地扔在门口，不信没人偷偷开门，趁着那时候再杀进去。”众人并不觉得这法子有多高明，沙魇心见状打开一罐毒药，给陆闲强灌了下去，并将他和解药一起留在城门外。“走，我们回营地去，我倒要看看满口道义的至尊堂会怎么做。”

颜修这下可来了兴致，直呼有趣，“这陆天飒的儿子要是就这么死了，我们就把这件事宣扬出去，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冷血，看还有谁敢来惹咱们。”沙魇心目露凶光，“看着情形，萧谒得坚持到黄昏。咱们趁着夜色埋伏，一旦城门打开，就杀他个片甲不留。”

“那是自然。”几人还没商量完，身后就传来声动静，有跟绳子从城内蹿出。萧谒为了避开攻击和油滑，挪到了城墙边上，借着山石往下。坚持了许久，忽然瞧见一架高耸的木制梯车开到了城墙边，那东西设计精巧，显然也是出自机关门。可惜离他甚远，难以企及，况且那车只在墙边停靠片刻便远远离开，只留下一条长长的绳索，绷紧在城墙间。

萧谒不明所以，连石堡的人也很是担心，“赵掌门，这样会不会太过危险，陆小公子可能已经晕过去了，就算他能绑好绳子，这样硬拽也容易出事。”赵苍岭却没有丝毫动容，“他落在冰鞘山手里早晚没命，不如博一把，若是伤重，我快马把他送回至尊堂就是。”

王亮看着远处，仍是止不住忧虑，只盼索巾扦在十丈车上能多照看一些，以免有何差错。城外的冰鞘山人眼见一直昏昏沉沉的着陆闲竟真能挣扎着将绳索绑上，更是气得火冒三丈。“我这就过去一刀砍了他算了。”

王筑提着刀就要冲过去，沙魇心刚想动作，那人却被颜修一把拦下，“这样把人带回去反倒让我们冰鞘山成笑话了。那绳索的抛出来的样子颇为古怪，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且再看看。”

沙魇心只觉得心脏随着那绳子的升高，一下一下地跳着，有如鼓点，她密切地留意着每一处缺口，想着萧谒会从哪儿出来。却不想在陆闲升到城墙一半的时候，颜修忽然远远射出弓箭，直奔绳索而去。

沙魇心骇然，大叫住手，十丈车上的索巾扦也是大叫一声，陆闲的上升速度却突然加快。竟是萧谒将钩索一下绕到木梯上，直接荡了过去。此番行为无异于送死，更何况他冻了半宿，身体并不是很灵活，赵苍岭只看得难以置信，几乎要将身子探出窗口。却见他居然从十丈车下方的空档中穿了过去来缓冲，并用玄炎宝刀劈开木梁，进一步减缓速度。十丈车在他的横冲直撞下骤然坍塌，索巾扦一下摔到了地上，而萧谒离地面已经很近，受到的震动也相对较小，居然很快就站了起来。

木梯的绳子还连着，在城墙顶端一磕，眼看就要把陆闲晃飞起来，掉入城内，幸亏赵苍岭反应快，连射几箭，才把绳子钉在木梯的残骸上，使得陆闲没有受到太猛烈的撞击，只是暂时昏厥。城墙外的沙魇心不可置信地看着颜修，这才想起来，“你从一开始就想杀了陆闲，以报当年陆天飒害你转投冰鞘山的怨恨。”

颜修一笑，“我早已是个彻头彻尾的冰鞘山人了，沙宫主何必动气。”沙魇心瞪了他一眼，却也只能焦急地望向城门。萧谒劳累了一天，手脚上又沾了火油，自是难以发挥，然而却仍可一路杀到机关塔下。

塔外的木梯虽毁，可塔上凿出把手还在，赵苍岭眼看萧谒左右拼杀、无人可挡，终于反身下楼，提着双刀往前冲去。兵刃相接只发出了一瞬的响声，继而转为一阵长鸣，不断压下的双刀沿着大刀的刀刃往手腕划来，萧谒却不曾挪开眼神，直到几乎要划开皮肉，才将刀一转，快速地上拉，这样的惯性难以挣脱，足以把人的双臂震废。

然而这一击没能起到预想的效果，赵苍岭在大刀刚上拉时就松开了双手，一脚往前踹去，趁着萧谒后退的时候，重新抓住双刀。若是平时，萧谒一定会和他打个过瘾，然而此刻，他必须为冰鞘山夺下望雪。

后退间，他竟扯过一个人做挡箭牌，气得赵苍岭大骂道，“卑鄙。”他反倒嗤之以鼻，“都打到这份上了，谁没耍过点伎俩，装什么。”

理智告诉赵苍岭，此时该合力击杀萧谒，可他说不出这话，他刚刚目睹了索巾扦从十丈车上摔下来，那是第一个因为他的指令而死的人，他心中有些自责，一晃神的功夫，就让萧谒带着人质到了机关塔下。

周围人的眼神已经有些不对了，掺杂着怀疑、期待、怨恨，各色各样，使得赵苍岭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反倒是萧谒的眼神，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好像带着嘲讽，看，我就知道会这样。他将人一推，拼力爬上塔楼，那速度竟然比猴子还快，城中的箭矢已然消耗地差不多了，正在差人回收，赵苍岭这才明白，萧谒是算准了时机行动的。眼看阻止不及，他赶紧招呼人捎带这陆闲退回堡垒。刚把堡垒封上，城门便打开了。

冰鞘山的人全部冲了进来，显然是要拼死一搏。石堡的人本就剩得不多，冰鞘山却是来了不少好手。萧谒露出胜利的笑容，却不料赵苍岭一咬牙，竟挥动旗帜，让人把另一边的城门打开了。远远的，便有不甚清晰的雾气袭来，萧谒认得出，那是大批人马扬起的沙尘，好个赵苍岭，竟敢做如此赌注，想要让至尊堂直接穿过望雪，踏平冰鞘山。

他看了看周围这些仅存的人，终究还是吼道，“关门！”颜修压着他的声音射出两道飞箭，将一边的守卫和机关破坏，回头想放下另一边时已有人攻来，沙魇心赶紧放出毒雾，催促到，“动作快！”

颜修飞快地打坏另一边的机关，大吼着让所有人后退，众人且战且退，趁着城门未落下时跑到城外。风沙未歇，双方人马就这么隔着一座空城对望，生死、荣耀，恩怨，世间所有一切的界限都变成了这座城池，伫立在中间的只有一个无关紧要的赵苍岭。

北城门关上前的那一刻，大军从南城门冲入，忽然有个身影径自站到城门前，面对扑面而来的铁蹄、武器，挥动起手中的刀。冰鞘山人的呼喊淹没在蹄声中，王亮斩杀数十人，留下一地尸骸，终于力竭而亡。

涤堂的人都停在北城门后，不再向前，也没人说把门打开。敞开的南门带进些许雪花，撞在城墙上，慢慢化成了水。望雪城内虽然一片凄清，但苍岭带回了陆闲，还保住了望雪这座空城。但他心里清楚，冰鞘山人不会往北走，一定在哪里蠢蠢欲动。一座城池并不难攻破，但要灭绝冰鞘山，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