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伤痕 二（1 / 1）
终于有一天，在她偷偷去看爷爷奶奶的时候，奶奶抹着眼泪抱着她说：“言言啊，你妈妈要把你嫁给那个人啊，你都还是孩子！”望着爷爷奶奶日渐苍老的面容，宫言觉得是时候反抗了，她要逃跑！
宫言每天都守在家门口，终于截留到了寄来的身份证，她连带着收拾好的衣服偷偷的藏好！
“妈，你收了二姨多少聘金？”宫言的妈妈根本没想到宫言发现了这个事情，其实金额宫言早就从吴晓那里套了出来，这次把宫言叫回家，就是准备吴晓探亲假结束带着宫言去他的驻地找工作，如果宫言没有发现这个情况，那么宫言可能傻傻的就跟着去了，有个哥哥照顾着，总比被堂舅剥削的好！但是，在宫言看来，这和把她卖了有什么区别？
宫母就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然后站在边上“一年三千块，老娘养了你18年，你给老娘五万块钱，我就去祖宗祠堂写红纸，我们就断绝关系，你就是去死，我也不管你！”宫言心里冷笑不止，您是生了我，您不是还把我扔了？您给了我生命，还不是时时刻刻想我死？六岁才到这个家，当牛做马，每年的学费都是爷爷奶奶给的，十六岁就出门给你赚钱，你收人家三万的聘金，现在又想从我身上找补？
宫言的眼神里流露出了轻蔑，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她第一次这样抬头冷冷的看着妈妈！这孩子从来没有这么大胆，现在居然敢拿这样的眼神看她？
宫言的妈妈火气更盛了，手上的力度也加大了，棍子一下下的落在宫言身上，宫言不闪也不避，肉眼可见的红痕从宫言的手臂脸上腿上浮现出来，纵横交错，让人看得触目惊心！宫言的妈妈没想到这一次的宫言连闪都不闪，更是打得起劲，力气用完了就把宫言推到墙边，一脚踢在她的膝盖窝里，宫言身子往前一扑就跪下了！面对梗着脖子不服软的宫言，她妈妈觉得不解气，端来一盆凉水就朝宫言泼去！
宫言背对着她，头发身上都湿透了，水从宫言身上流下来，宫母拿着棍子还想继续打，却看见顺着宫言身下流出的是一滩滩红色的水，一绺绺汇聚着向地面扩散开来，这个女人慌了神，她扔掉脸盆把宫言转过来一看，宫言拿着罐头盖的薄铁片给开了手腕！
可是，宫言不觉得痛，当手被划开，她心里是轻松的，在妈妈控制下的每一天都过得那么煎熬，生不如死，即使不挨打，那些恶毒的话语，低俗的咒骂，一度让宫言怀疑自己是不是奶奶抱回来的时候抱错了，自己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孩子！
但是，宫言又很肯定自己是宫家的孩子，她有爷爷一样的隐忍坚韧，有奶奶一般的善良勤劳！多少次她都庆幸遗传基因里靠着宫家的比较多，除了她那不争气的爸爸，没有原则的爸爸，一辈子都被妈妈压得挺不起腰杆的爸爸，爸爸在这个家里的作用，更多的是妈妈煽风点火后狠狠的一巴掌，或者妈妈站在家门口指桑骂槐的时候给妈妈当‘坚强’的后盾！
即使是这样的爸爸，当同村小痞子喝醉酒找他打架的时候，宫言还是护着他，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拳头，即使被爸爸甩飞在地，她也是义无反顾的冲上去护着她，因为这是爸爸，在家已经被妈妈欺负得不像个男人了，在外面更不能让他受委屈！
在医院的几天，宫言不吃不喝，就靠挂着葡萄糖维持着，爷爷奶奶的白头发更多了，爷爷坐在窗边颤抖着手抽着烟，奶奶俯下身子流着泪一遍遍的抚摸着宫言的头发，宫言抬起右手握着她的手告诉她：“奶奶，你别怕，以后我们都会好起来的！你们不要怕他们！”看着伤痕累累还在安慰爷爷奶奶的宫言，在场的人都止不住心酸，多好的孩子，怎么就托生在这样的家庭，碰到这样的父母！
宫言的事情惊动了宗族里的长辈们，在他们眼里，宫言从小就乖巧懂事，尊老爱幼，勤劳善良，每样活计都是拿得起放得下，从来没见这个孩子说粗话，永远都是带着笑容的和叔叔伯伯问好，永远都是会伸手去帮助别人，即使是帮陌生人推板车上坡这样的小事，她总是做的很自然！宫言就是别人家的孩子，聪明上进，应该是最受疼爱的，怎么会如此不招她妈妈的待见，怎么就被当成仇人对待，难不成是八字不合？
在邻居们的口口相传中，宫言妈妈的恶行被一篇篇的翻了出来，大家义愤填膺，纷纷来到宫家门口指责这个女人心太狠，宫言的妈妈躲在家里，门都不敢开，最后扛不住大家的压力，她半夜带着宫言的弟弟妹妹回娘家住，娘家有三个兄弟，那可是如恶虎似恶狼，能在宫言妈妈的教唆下把宫言爸爸按在面案上打成一滩的娘家人，这下没人敢上门指责了，她倒是清净了！
长辈们去医院看宫言，奶奶把宫言的袖子裤腿卷上去，给大家看这个孩子遭的罪，宫言没有哭，她只是一遍一遍的说：“我妈说养了我18年，叫我一年给她三千块，总共给她五万就不再理我的事情！”“我妈说养了我18年，一年给她三千块，总共给她五万块就不再理我的事情，断绝关系！”这样的一通没有道理的话，是亲生母亲对孩子说的吗？孩子生出来就不需要养吗？谁听了不是摇头叹息，令人发指的行径已经超出为人父母的范围了，可是谁也不敢去找宫言的妈妈对峙，这些话也传到了宫言妈妈的耳朵里，她在辩驳，她反咬一口说宫言打工没有拿一分钱回家，不知道在外面干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现在有钱了，想摆脱这个家了，就坑蒙拐骗，博取大家同情！宫言妈妈的反驳在乡邻们看来就是笑话！
人世间，在纯朴的乡民们看来，父母就该如母鸡护崽般疼惜关爱自己的孩子，不要说磕磕碰碰心疼，但凡有人诋毁自己的女儿，哪个当妈的不是冲在前面帮孩子讨回公道，就是没见过居然有人往自己孩子身上泼脏水，长辈们知道宫言母亲的德行，也只能无奈的摇摇头，除了叮嘱宫言好生休养，别的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就是宫家那个细女子啊，好可怜！”
“宫家那个大媳妇真是作恶啊，上不敬老，下不爱小！”
“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大的，小的那个女儿当宝贝一样，我儿子和她小女儿同班诶，她不是刚刚花了5块给她买高中啊？”
“宫言是我初中同学，我们去上晚自习，她都还在挑尿桶去浇菜！”
“也不问自家女子愿不愿意就收人家钱，卖猪猡也不是这样的啊！和这样的人家对亲，不要太倒霉啊！”
宫言的妈妈退还了吴晓的聘金，吴晓的妈妈没有说什么就收回了，她喜欢宫言，早就打听到这个孩子人品好，不然也不会托人来说了亲，还在宫言妈妈花言巧语下给了当地最高的聘金，只是没想到宫言妈妈的真实面孔竟是这样的，看着外表斯斯文文，谈吐得体，怎么生就一颗魔鬼的心，自己的女儿都舍得这样对待，以后会连累吴晓也说不定，再喜欢也没有办法，孩子如果有缘还是能在一起的，吴晓的妈妈安慰着自己！吴晓去了医院两次，宫言都不见他，好几次吴晓都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和妈妈处理的方式不当，应该一开始就明说的，是不是自己太粗心，没有及时开解宫言，但他怎么想得到，宫言如此激烈的反抗是从小到大的累积，她不想再被摆布，在妈妈面前生活了实实在在的十年，留下的伤痕不仅是身上的，还有来自心灵深处，那是一处永远好不了的伤疤，一个场景就能刺激得她表皮掀开，鲜血横流，然后坠入那无限循环的黑洞中，黑洞里有谩骂，有刺骨的凉，有切肤的痛，有让人惊醒的每一个夜晚！
这是第一条伤疤，也是最深的伤疤，是宫言反抗的成果，也成了胜利者的勋章，出院后的宫言写了一张大大的字条贴在家里大门上：“我会赚到五万块还给你的！宫言留”
背着简单行囊带着身份证，还有攒下的8块钱，宫言到凯市开始了玩命赚钱，本来她可以远走高飞，但是爷爷奶奶年纪越来越大，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她放不下，她舍不得，凯市离家乡近，她可以偷偷回去看爷爷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