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仲秋夜(2 / 2)
但有一点他能猜到:当年朝廷与北汉战况激烈,她定是被调到北汉执行机密任务,以至于音讯全无。
谢烽曾试着联络她,可对方就像凭空消失了般,从此世间再无此人,再无喜爱桂花和戎装的那位姑娘。
“玉有瑛华,军有女杰。”他遥遥长叹,叹息声飘散在哄笑声里。
朗月当空,桂花香萦绕不散。
桂花清可绝尘,浓能远溢,柳如颜看向头顶的花蕊,层层堆雪,风过处,如香雪飘零。
犹记得,他们柳家庄种满了杨柳,草木繁茂却不见任何花树,唯一的亮色便是井旁栽下的一丛银桂,参天巨树,四季常青。
每逢仲秋时节,院里桂花怒放,陈香扑鼻。
月上中天时,她会让几个兄弟守在后院当口,自己则偷偷跑到桂树下,拿小铲刨去泥巴,从土里捧出她爹头年埋下的桂花酿,揭开封泥,然后每人一大碗,将酒喝个精光,再把空瓶子重新埋入土中。
柳父禁酒,只有新年才能喝上几口清酒,若是平时让他逮到,准得挨顿鞭子。
但每逢仲秋,他们准能在树底下挖出满满一坛子桂花酿。
色呈琥珀,酒质香醇,上口带着桂花香,味道是那种淡淡的甜,就像含苞待放的花蕾在舌间次第绽放,唇齿留香,余味绵绵。
他们每年偷酒,而柳父每年埋酒。
至今她仍想不出柳父为何要这么做,她只知,仲秋之夜,她父亲会守在一间寂静无人的空房。
独自对着一簇桂花枝,坐到天明。
“在想什么?”近旁传来沈晏初清冽的嗓音。
柳如颜好似醉眼看花,良久,“你说这花长得像什么?”
他举目掠去,但见莹白娇小的花朵缀满枝头。
“像雪。”他答。
“错错错——”她摇了摇头,纠正道,“像酒。”
“我看你是酒虫上脑。”
“你懂什么。”柳如颜坐的离他近,手臂张开,一把架在他肩头,一副哥俩好的模样,“你是没尝过桂花酿作的酒,那滋味……哎,说了你也不晓得!”
她身子刚一挨近,沈晏初就当场僵住,待她搂住他脖子时,月华如水,花落吹雪,他似乎忘了呼吸。
“松手——”他眸色幽暗,一双冷目凌厉乜来,“是不是本尊平日待你太好,让你忘了些规矩?”
仲秋,亦是魔头苏醒之夜。
柳如颜不喜他阴晴不定的耍性子,此刻也彻底杠上,“我若是不肯放呢?”
沈晏初抬起右掌,指尖凝聚的白色真气一缕缕如同实质,几簇桂花飘落,霎时在他手中化作齑粉。
她抿唇冷哼,索性松开他,嘴里却咕哝着:“也不知是谁,平时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的粘人!”
他喉头哽住,一时间居然反驳不上来。
沈晏初平常待在宋营,脸上虽有易容,但毕竟自身气质难掩,再加上他最不善长伪装,为防被人问起,他时常与柳如颜走得亲近,遇到事情就通通甩给她来处理。
说是狗皮膏药,其实恰如其分。
“你当本尊愿意。”他冷言冷语。
知道对方脸皮子薄,柳如颜哈哈笑了两声,但也见好就收,不再揭他老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