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宗泽(1 / 1)
赵佣走出武学大门,韩押班本想伺候上轿,但是赵佣胃里还是不舒服,只想吹吹风,于是徒步而行,走在御街,清风拂面而来,听着对面的国子监,似乎还有辩论跟读书的声音隐隐传来,心情顿时有种放空的感觉!眼光一瞟,发现一位长得很像倪老师的人,出于好奇走进一看,只是凸起的眼部比较像,五官完全不一样,不过已经走近,人家也都行礼了。一句话不说不太好,就问道:“你是何人!可是待考的学子?我听国子监内都在读书,你为何会在此处张望。”
“回禀管家,微臣名宗字汝霖,是去年的进士及第,如今等候补官,闲暇之余就来太学跟一些同窗喝酒论读。幸而遇见官家整顿武学,心中激奋之下,不免失礼,还请管家降罪。”
“无妨!宗姓很少见啊,认识宗泽不。”赵佣也就是随口一问。其实赵佣认识到自己所处的时代后,第一时间就让梁从政按照官员名单寻找宗泽。按照赵佣的想法宗泽现在怎么也三十多了,最少也得是个县长吧!只是梁从政翻遍了官员名册也没有看到,只能无疾而终。今日看到宗泽本家忍不住多了一嘴。
“微臣正是宗泽字汝霖”宗泽还在疑惑官家怎么会知道他的名字。
“什么?你就是宗泽?”赵佣看着面前面相四十左右,金鱼眼的普通男人,忍不住惊呼!实在无法跟自己想象中那个英武非凡,铁骨铮铮,抵抗金军并且镇守东京,整合散兵游勇,勤王部队,忠义民兵跟强盗流贼让几十万大军死死地钉在东京留守司,同时折服陕西、京东、京西各路的人马,诸将皆听其号令。在岳飞犯法将被处刑时,救下岳飞。给岳飞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果不是他,也许岳飞就这样死在历史洪流之下,也不能掀起这个时代的浪潮。并且在临死前都未谈及家事,言语中全在念念不忘北伐。高呼三声“渡河,渡河,渡河”后溘然长辞的宗泽?
“是”宗泽有些奇怪的再次行礼回道。
夏日的清晨,阳光洒在这两人的脸上,既没有国破家亡的呐喊,也没有宫中斧影的龌龊,就这么平平淡淡的出现在赵佣身边。赵佣有种不真实的感觉,自己找了几个月没找到的人,今天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没有一丝丝防备!他想象了无数种跟这位传奇见面的场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看到还在俯身回话的宗泽,赵佣赶紧扶住宗泽让其直起身来。赵佣现在就像粉丝看到明星一样,神情激动,也有些无所适从。下意识的就握住了宗泽满是老茧的手。这一举动不止震惊了宗泽,就连身后的孟元等人也全都震惊。官家何时如此对待过一个人?等赵佣平复心情,看到周围的人都是一脸震惊,毫不在意的牵着宗泽的手,将其带到御街上,顺便放手,示意宗泽边走边说。
“宗卿刚才说是去年的进士及第?成绩如何?怎么如今还未正式补官?”
“回禀管家,微臣乃是最后一名,如今还在候补可能是因为臣在殿试上说的那番话。”(这里说个题外话,宗泽的倒数第一由来有点意思。本来不是倒数第一,但是写的殿试论文跑题了。别人都在写《论大宋复兴的光荣与梦想》或者《假如让我当状元》之类的鸡汤文,看的主考官雄性荷尔蒙暴涨。再瞅瞅宗泽不管文字限制的数万字长篇大论,全然不考虑阅卷老师的工作量。内容还都是对民生艰难、朝政无序的意见和建议。写的什么玩意?一点幸福感都没有!结果显而易见,换来的是一张长达两年的冷板凳。往后的三十年宗泽用行动证明,敢在组织里说真话的人,基本都没啥好差事。如今三十二的宗泽,本来应该是三十三岁入仕大名府馆陶县任县尉兼县令然后一直干到五十九岁都还在基层县长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宗泽的这句话让身后的梁从政脸色一变。赵佣却好像没听到一般,“既然如此,朕身边正好还缺个侍读,宗卿就留在朕身边吧!宗卿在殿试上讲了什么,朕却是有些忘了,等正式公文下达,到时候可要再给朕讲讲。”
“微臣遵旨!”
“梁押班尽快拟旨,朕不希望再有耽搁!”梁从政满头大汗的低头称是!心知这时官家给他失职的警告。同时心里发狠,当时查阅官员名册的那些小黄门一个也跑不了。
遇到宗泽让赵佣将刚才在武学里产生的心理阴影褪去很多,一直跟宗泽在御街谈了很久,一直到内城。再次握手分别,直接乘轿回到皇宫。
武学跟太学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政事堂,门外诸多大臣聚集在一起,因为武学杀人跟太学取士之事已经吵翻了天。有说官家武学此举于礼不合,有违法度。身为一国之君行事怎可枉顾朝廷。也有人对太学取士阴阳怪气。不过听其语气大有醋坛子掀翻的感觉。总之乌烟瘴气如同菜市场一般。
苏颂端起茶杯看向吕大防,吕大防并无反应依旧处理着政事。心里暗骂一声老狐狸,放下茶杯,然后老神自在的批阅政事。一旁的侍御史杨畏忍不住说道:“吕相公,官家自落水以来行事多有荒诞。先是去将作监与李诫玩弄那些奇淫技巧,身为一国之君,不思治国之策,安民之举,整日拨弄那些奇技,成何体统。后竟然日日跟沈括那种误国害民的庸臣为伍,听说官家除了不留宿,基本全跟沈括厮混在一起。时间日久恐怕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如今亲自领事武学,更是在武学堂皇杀人,更别说在国子监门口取士区区一介末科进士,朝廷诸多大臣,君子不来问贤,反而跟一个大言不惭之辈言谈甚欢,长此以往。朝廷法度何在,祖宗礼法又当如何。要我们这朝堂衮衮诸公又有何用?此乃礼乐崩坏的前兆啊!我多次上奏于太皇太后,竟然所有奏折全部扣下留中。”
吕大防放下手中毛笔大声呵道:“官家岂是你能随便议论的?你虽为侍御史,手里有风闻奏事的权利。但不能因此就肆意妄为。诸事更应谨慎。你说官家玩弄奇淫技巧,可曾亲自了解官家制造的水泥红砖之物,对于建筑制造有多大的好处?以后可以为朝廷财政每年节省多少支出?还说沈括是误国害民的庸臣?你可有具体实证,如果有就拿出来,老夫帮你上奏太皇太后。武学是因为糜烂不堪,不堪造就,更是成为权贵的游戏场。如果如太学一般为国培养栋梁之材,官家又何必如此?既然官家有心整治。然不可将出一门。官家亲领天下兵马大元帅,效仿太祖有何不可?更是在杀人前严明军律,说明在武学就与军中无异。军中杀一鼓噪之辈有何不可。与太学进士御街闲谈,握手取士,不更说明官家礼贤下士,求贤若渴?今日传出去官家太学取士的名头,对于天下学子来说岂不振奋?岂不归心乎?”
杨畏呐呐不敢言!门外的喧哗也渐渐消失。
苏颂端起茶杯双眼微闭,饮上一口,露出享受的表情。仿佛喝的不是茶而是玉露琼浆。刚刚当上右仆射的苏颂向来以礼自持,赵佣所作所为他虽然也觉得于礼不合,但他更深知明哲保身之道,同时又不涉身党争。所以才能“坐看风云起,笑映晚霞归”。也是他为官一生如常青树一般坐镇朝堂,如今更是身为宰执的根本原因。杨畏这种弹劾刘挚,然后诬陷王岩叟等人上位的佞臣,就因为王岩叟帮刘挚上书回护便诬陷人家。导致王岩叟被贬为端明殿学士,任郑州知州。此时这般行事还不是看着官家年岁日益增长,而高太后又日益虚弱所以才着急试探。再加上这次大朝会诸多朝臣变动,而他的顶头上司郑雍又是个固执的,认为不应当以弹劾他人作为晋身之阶。弄得他这个下属现在是下不来台。
这件事还要说到去年右相刘挚,遭郑雍跟杨畏弹劾与邢恕书信往还、接见章惇子弟事,贬知郓州。邢恕素与新党领袖蔡确相善,与邢恕交往,正是刘挚获罪的首要罪状。但这起文字案背后隐藏着旧党内部吕大防、刘挚争权夺利的斗争。旧党兴“治车盖亭诗案”,大肆迫害新党之后,刘挚欲打击旧党内部吕大防、苏辙,“以防后患”,遂引用杨畏作打手。但杨畏乃是见风使舵之徒,为迎合吕大防。跟郑雍一起攻击刘挚。所以,“郑雍攻击刘挚,人人以为依附左相吕大防也”。刘挚书信案未发之前,刘挚书信被茹东济献给郑雍、杨畏二人得此大喜,于是“解释简语”并奏之”。因此高太后认为刘挚的行为背叛了元祐更化之政,遂当面怒斥刘挚反复,将其赶出中书。又有朝臣请暴刘挚阴私事者,郑雍说道:“吾为国击宰相,非与刘挚私仇也。彼之阴事,何有於国哉?”置之不问。虽然是旧党内部斗争,但杨畏这种两面三刀的二五仔为所有人所不齿。
这个月的大朝会,自己进位右仆射补了刘挚的位置不说,韩忠彦知枢密院事成为西府相公,苏澈为门下侍郎,翰林學士范百禄為中书侍郎,翰林学士梁焘为尚書左丞,御史中丞郑雍为尚書右丞兼任御史中丞,郑雍进位尚书右丞,还是郑雍几次推辞后。高太后直接定论的。户部尚書刘奉世签书枢密院事。而他杨畏本打算出任地方大员然后转尚书的打算全盘落空。屁股根本没动,没有一个人提。好像所有人都忘了!才有了今日杨畏来找吕大防借官家行事所做的试探。
不过他说的有一点很对,官家落水后与往常行止大不相同。不说水泥红砖这些新事物。落水前跟太皇太后的矛盾不说呼之欲出,也是初现矛头。哪里像现在孝子贤孙的样子。不清楚官家的态度之前,反正他是打算稳坐钓鱼台,一动不如一静!就是吕相公的态度让人捉摸不透,按理来说最着急的应该是他,可最近几个月来,吕大防诸事小心谨慎,回家后就闭门谢客。杨畏跟门外喧哗的诸位大臣如此着急,可以说跟吕大防的态度也有不小的关系。否则一个末科进士,哪里值得他们如此大动干戈。无非就是借机试探下吕大防。结果被吕大防一套连消带打,全都灰溜溜的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