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唤魔(1 / 2)
死亡是一件没什么意思的事情,平淡又孤独,朦胧的意识消散的过程挺无聊。29号是这么认为的。
无边无际的黑暗向海洋将他整个人都吞没,冰冷开始侵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思维变得越发迟滞,下沉,下沉,下沉,不断下沉。
模糊细碎的语句从黑暗中直达大脑,他想问是谁在说什么。
可整个人在死亡那一刻被禁锢,连一根手指都无法移动,嘴唇张不开,眼睛睁不开,只能这么继续再继续。
‘又一个···’
‘终于···’
‘吃掉···’
“好烦啊,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白痴。”
29号这么想。
他本以为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会浮现出很多回忆,但是并没有,他脑袋里空空的,没什么东西值得留恋。
连父母样子都忘了的他,最后的记忆也绝不会留给热衷培养工具,记录数据的孤儿院。包括其中被洗脑的那些孩子。
一群蠢蛋!
下沉的速度开始减慢,黑暗中透出血色,阴冷潮湿开始退散,潮湿温暖且粘稠的感受让人窒息,血腥味冲入大脑。
没错,就是大脑。
他现在五感约等于无,可直觉告诉他,这里应该弥漫着血腥味,也必须弥漫血腥味。就好像他来过这里无数次,丧失一切感官也能清楚认知到周围的情况。
让人厌烦的呓语在这个下落过程中愈加疯狂。
‘再快些,再快些。’
‘吃了他。’
‘新的味道,快下来。’
‘···’
29号哑然,他这是要进地狱还是怎么着?他有预感,自己马上就要到目的地了,再没时间留给他抱怨、吐槽、或是鄙视。
不知为何,当29号真正放弃所有一切念头,准备迎接真正的死亡时,一个画面从他脑海中闪过。
“真丑啊!”
29号嘴唇蠕动,轻飘飘说出这三个字,整个世界,安静了。只是这样一句话,仿若滴入水潭中的一滴水,惊起涟漪,数秒之后涟漪到达水潭边缘,开始折返。
回声响起。
‘真丑啊。’‘真丑啊。’‘真丑···’
声音越来越多,叠加在一起越来越大,在空洞中掀起巨浪。29号微不可闻的切了一声,这里面也都是白痴,他说的是那小女孩最后拿给他看的粉红色雨衣,他们重复个什么劲。
亮白色刺穿无数深度来到29号面前,即使他闭着眼,眼睛中都是一片亮白,巨大的拉扯力同时从上方和下方传来,选择将29号带走或留下。
他的灵魂开始因为这吸力扭曲。
两股力量开始角力,作为拔河游戏中那根绳子,29号觉得自己身上可能满是裂纹,痛感并不严重,不过是与他吃掉恶魔遗留晶片时的感觉类似,咬咬牙就过去了。
终于,在29号认为自己要被完全撕裂开时,将他向上扯的力量获得最终胜利,背后的力量消失。急速上升感令他产生片刻恍惚,头晕之后便是醒来。
雨水正往他眼睛里砸,但他没有闭眼。不真实感过于真切,一切都像一场梦。29号摸向自己胸前,贯穿伤已经消失,只不过多出了一个硬物。
29号的手指顺着硬物向上攀爬,牢牢握住这东西,一愣,嗤笑一声将其从胸前拔出。起身看向脚下,血色纹路布爬满整片广场,红芒将地表完全笼罩。
“所以我现在是被召唤出来的恶魔吗?”
29号握拳,血管内流动的血液正狂躁不安,和地上填充纹路的血液相呼应。
“还是被自己用自己的血召唤出来的?有点搞笑哦。”
“你没死?”
小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十分熟悉。29号循声看过去,是小女孩,距离自己不过半步距离。小女孩像是被吓到了,往后跳起,一个不小心蹲在地上。
29号目光落在小女孩手里抓着的那件粉红色雨衣上,咧嘴笑了。
“真丑。”
小女孩从地上爬起来,走向前,伸出手指试探性戳戳29号的脸,眼神里都是嫌弃。
“脸都扭曲了,还有说我雨衣丑,我雨衣明明好看嘞很。”
小女孩哼了一声,抱着雨衣打算回家。
29号这才想起严格来讲自己现在并不能算是个人类,于是他低头,在积水中看自己的倒影。被猩红色填满的双眼极为醒目,里面盛满怨憎和诅咒,多看两眼都觉得那些东西要溢出来。
“你不害怕吗?”
29号跟上小女孩,住宿费给过了,当然是继续做客户。
“有一点怕,不过还好,就当你戴了个美瞳呗,不过不能多看,总觉得多看两眼自己就会死。”
小女孩语气平淡,莫名给人一种她为了照顾29号面子所以扯了个蛋的感觉。
“那个坏人为什么要杀你?”
“他怕我毁灭世界。”
小女孩切了一声,29号并不解释,人总是偏向自己更能接受的答案,至于对不对谁在乎?他们只是想证明自己是正确的那一方罢了。
小女孩思考过后,再次向29号寻求验证。
“真的?”
“真的。”
“因为那些怪物吗?”
“嗯。”
“奥。”
小女孩点点头,简短的对话结束,一路沉默。小女孩掏出钥匙将卷帘门打开,钻进去脱下雨衣,衣服湿了七七八八。事实证明,当雨大的时候躲在家里是最好的躲雨方式。
小女孩并没有立刻换衣服,她关上门后看29号坐在门口处的椅子上,于是她搬了个小凳子坐在29号身前,眼睑低垂,睫毛轻颤,情绪明显不怎么稳定。
29号有些奇怪。
“有什么要问的快些问。”
小女孩深吸一口气,咬咬嘴唇。抬头盯着29号的眼睛,不到一秒她就又低下头,那双眼还是很吓人。
“你来这里是不是因为那些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