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来此拜访的女人（1 / 2）
阳光从中天洒下，透过不加遮挡的窗户，在布满皱褶的衾被上留下一片凹凸斑驳的光域。
一个坚实的身体趴在临窗的床上，整个面庞侧压在绵软的枕头里。左手小臂从被子下露出来，软耷耷的搭在床沿上，了无生气。
床头靠墙的方桌上凌乱的堆叠着一些或开或合的书本，一只拧开的钢笔架在张开的书本中间。
旁边，闹钟只差一刻钟至十点钟，秒针走动间奏出哒哒的轻响。
方桌斜上方挂着一本日历，对面的墙壁前立着一张四层的书架，码放得很满。有门的一侧，挨墙摆放着一个高逾两米的衣柜。
城市的喧闹声从远处隐隐约约传过来，却丝毫未侵扰到房间的宁静。
“咔嚓”，紧闭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一道缝隙，缝隙慢慢扩大，露出一头浓密的黑发，接着是一对精致的眉毛和两只亮闪闪的眼睛。
唐小月看到依旧窝在床上的身影，眉眼中的灵动很快被失落所取代。然后她把整个身躯都挤进来，反手将门合拢，赤着白净的脚掌小心翼翼地走过去。
她来到床前，屈膝跪在床沿上，尽力前倾身子去看床上人的脸，柔亮的头发散落在被子上。
从被子和枕头间空出的狭小空间里，她看到了憔悴干涩脸庞的一隅，紧闭的眼睛和微凸的颧骨。
她的脸上再次流露出失落的神情，伸出手指在那张脸上戳了又戳，却没有得到一点回应。
于是她去方桌前的椅子上坐下，视线在翻开的书页上来回逡巡了一圈，便不再注意。接着，她又来到书架前，歪着头挑选了许久，才抽出颜色最鲜艳的一本。
回到床前，把软拖鞋并排安放，盘坐在上面，将书籍摊放在那只搭在床沿的手掌边，静静地翻看着。
那是一本有关“摄影”的图集，其中只有少量的文字说明，余者全是各式各样的图片，这对于她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因为相较于一串串的意义不明的文字，无疑图画更加充满吸引力，并且在某种意义上也更加接近真实。
她翻得很慢，似乎每一张图片都值得她细细品味，它们的色彩和图案融合的恰到好处，每一处搭配都显出自然流畅的随遇而安。
白净的手指在书页上留下“嗒嗒”的轻响，书页翻动间因摩擦而发出的“梭梭”声充满了令人愉悦的质感，在这间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清晰，特别是对处于似醒非醒那种朦胧状态下的人而言。
床上的人被这股生动打扰，将自己蜷缩在被子中的右手伸出来，扯着被子的边沿盖过头顶，把耳朵遮得严实。
这番动作着实废了他不少气力，他最好是该用那只搭在床沿的左手。但此时，那只手正被两只稍小的手掌紧紧攥在中间。
“小明，我好饿啊，快起床做饭给我吃呀。”唐小月意识到唐明醒来，不住的摇晃着这条死气沉沉的手臂，试图用软语地企求打动床上的人，但徒劳无功。
唐明并不愿离开这张由失落和颓唐构筑的小床，即使他最亲密的人伸出了手掌。
在最近几天里，唐小月体验了最粗简的生活，其中包括毫无规律的进食时间、单调劣质的食物以及浓郁幽深的沉默。
在她的意识中，这些被总结为肚子饿了得不到食物、饭不好吃以及自由。她的自由极为浅薄，即可以随心所欲地看电视。
现在，她积攒的怨气爆发了，用大拇指在那只宽大的手心中钻啊钻，接着又把这手狠狠摔在床垫上。
以上就是她愤怒的样子了，并不会对人带来任何威胁，反而会被误认为是一种形式独特的撒娇。
她的怒气发泄过后，便将跌落在地上的画册拾起来，继续消磨时间，且只能如此。
时间来到十点半，手指与书页间“嗒嗒”的轻响以及“苏苏”的摩擦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远处城市传来的喧嚣占据了主导。
某一刻，床上的唐明突然拱起了身子，凌乱的头发与被角遮住的脸颊中间，一双灰褐的眼睛望着床边的人。
此时唐小月的双脚正尽力蜷缩在一双软拖鞋上，浓郁的头发半遮半掩着一双白嫩修长的手臂，覆压着那本摄影集，露出图画的一边，那是一泓长流的泉水。
影集下则是他宽厚的手掌。
唐明看不到唐小月别到另一侧的脸颊，只在静默中捕捉到她微弱的呼吸声，轻的微不可察。数个呼吸之后，他轻缓地将自己努力抬起的身躯落下，陷进柔软的被褥里。
又呆了片刻，他小心将手从书下抽出来，掀开被子从旁边走下床。伸出双臂把趴睡在床沿的人抱起来，轻柔地轻放在床上，覆上被子。
接着他穿上拖鞋，把影集捡起合拢，放回书架的原处，悄悄离开了房间。
于是，安静再一次笼罩了的整个小屋，阳光更加浓烈，明亮的条纹依旧曲折的排列着，将薄薄被子的一角照得滚烫，此时，有个人在下面安睡，带着懵懂而安适的笑容。
出了房间的唐明定了定因久睡仍稍显迟钝的精神，进了卫生间。方正的镜子里照应出他胡渣纵横的脸颊，眸子里凝聚着幽游的神光，仅仅几天的时光里，他就变得如此沉晦。
打开水龙头，捧水在脸上来回搓揉着，将其上郁积的油腻和颓唐一并洗去，随后捡起一旁放置的剃须刀将颌下和双颊打理干净。
当他再次步入房间时，女孩仍旧睡得安稳，在衣柜中随意拿起一件衬衫和浅灰色裤子换上，从客厅中拾起一串钥匙，便出门而去。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随着一阵钥匙碰撞发出的叮铃声响，大门从外面打开，唐明左右手满挂着手提袋走进来。他将钥匙随意丢在桌上，就走入厨房，挽起袖子，开始准备一顿丰盛的午餐。
随着一阵浓郁的香气在房子里弥漫，处在睡梦中的唐小月很快被惊动，缓缓醒转。
再次闻到熟悉香味的她，脸上显露出雀跃，欢呼一声，赤着小脚冲出了房门。望见厨房中忙碌的身影后，立刻冲了过去环住唐明的腰身，叫道：“小明，我要吃鸡腿，炸鸡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