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青山下（1 / 2）

今日，落雪。

雪花从苍穹而来，将田野和山岳都染成了白色，它们纷纷扬扬地落在青石雕刻的墓碑上，也落满村民们的头肩。青山下，小河旁，十七战士，十七块碑。

看着这些冰冷的石碑，袁正在回忆着他们每个人的名字和样子，有些是记得的，可大多数都是模糊的。喧哗的鞭炮声过后，一切都又变得肃穆，村民们都看着，袁正知道该他说话了，心里有无数的话想说，到了喉咙里，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他只是拍掉身上的雪，认真的整理了自己的衣襟，跪在这苍山的石板上，深深地给这十七个人磕下三个头。

心里有无数愧疚和对自己的恨，这十七人，只因他们的袁先生的一句承诺，没有言语就跟着他出了村口，回来的却是十七个冰冷的盒子。

这是信任，这是托付，这也是无尽的重担。躺在这青山脚下的十七条汉子，有妇人的丈夫，有母亲的娃，也有是孩子的父亲。

袁正对不起的不仅仅是这十七条命，还要加上十七条命后面的家庭。

他有些不敢看这些烈士家属的脸，他怕看到痛苦和泪水，他内心里满是自责和愧疚！

昨日，一家一家送木盒的时候。几个村子的人都在害怕袁先生会走过来，那老母亲颤抖的双手和小媳妇躲在门后的嘶嚎，真的把袁正的灵魂整个都撕裂了开来，他宁愿躺在盒子里的是他自己。

可他不能逃，也不能躲，他是袁先生，他造的孽，要自己还。

重新站起来，他转过身，双膝再重重地跪在泥水里，给这些山里山外，来送自己亲人们的乡亲，再次磕了三个长头。

他跪天，跪地，跪英灵，也跪这些英灵身后的百姓和亲人。

他其实已经没了故乡，这里是他唯一牵绊的地方，他带着人们求活，可又带着人们求死，这一刻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在做什么，自己究竟是衫还是恶？

他也想对着天嘶嚎一场，大哭一场，真的想回去，回到自己的家，回去看看妻儿父母，女娲你听得见吗？我要回去啊！我的家人会不会也在那梦里的家乡悲伤嘶嚎，会不会也在一遍又一遍呼唤自己的名字。

老王头没说话，这样的痛，他经历了太多。

但他看得出袁正的痛和内疚，原本乐呵呵的人，这次回来却没了笑，一定要一家一家的送骨灰盒子，一定要在每一家口都磕过头才走，也一直不怎么说话。

他看着那跪在泥地里，额头上满是雪泥的先生，在不断给村民磕头的先生，没来由的心疼，他知道先生是累了。

老王头哭着，“先生莫悲，这不是您的错，就是这么个世道啊！”，也对着袁正跪了下去，给袁正开始磕头，他们村妇孺的命是先生救的，他们今天的日子是先生搞的，人不能忘本！

各乡的人见老王头跪了，也全部在满山满野的跪了下来，众人就在这风雪里，面对面的跪着，面对面的哭着。

袁正看着风雪中跪在野地里百姓，他也没来由的落了泪，嘶哑这声音喊到，“十七个人，有清河的，寒山的，长沙郡来求活的，蜀地来求活的，武陵郡来求活的，本来是来求活的呀！老天爷，你听得到吗？”，声音在大山深处久久回荡，天地不答，只有风雪的呜咽！

袁正站起来，将身边人一个接一个扶起来，这是风雪忽然停了，云层也散了，有一缕的阳光落下，落在身后的青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