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偏见(2 / 2)
“是呀,大人,当时我们都很担心大人您的病情,所以便没让这些小事来打扰您,袁大人也是这个意思,我们这才……还望大人恕罪。”石绍忙朝郑畋抱拳道。
郑畋一瞅。
“噢,我知诸公也是好意,既是袁大人也已知晓此事,便也就无妨了。”郑畋朝对方摆摆手道。
这下沈明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之后又偷偷瞟了眼边上的大哥。见彭远朝自己皱了下眉,于是沈明赶紧把头一低,随即退到石绍身后,再也不敢多嘴了。
彭远则在榻上接着说道:“大人,虽然吾弟沈明刚才之言也不无道理,可细细想来,倘若那些刺客真是从黄巢那边派来的,那为何这些天一直不见东边曹兄那里有什么动静?我看此事一定另有蹊跷。”
对面石绍听了忙接过话来。
“不错,元德兄所言有理,眼下那黄巢正忙于应付南北两路人马的夹击,他正巴不得咱们别再去给他添堵,又怎么可能还反过来招惹咱们?所以卑职也认为这幕后主使一定另有其人。”
郑畋听完眉头一皱。
“那会是谁呢?”
石绍连忙道:“大人,请恕卑职多嘴,之前大人您曾上表辞位,那奏折一去三月杳无音讯,可就在不久前,陛下却突然降诏,不但没有怪罪大人,反而极力安抚宽慰,当然,这本无可厚非,毕竟胜败乃兵将常事,可怪就怪在那陛下身边的田令孜这次却怎么也装聋作哑起来,难道他是真的打算一改往日,决定和咱们一条心啦?难道此前咱们杀了他派来的那个耳目孙嘉,他就真的一点也不恼火?这可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郑畋在边上捋了捋胡子,石绍一看忙接着说道:“大人,想必大人也肯定听说了那田令孜这三个月来在蜀中的所作所为,那阉厮仗着自己兄长陈敬瑄是西川节度使,于是便有恃无恐、胡作非为,鞭打寿王、残害忠良,这还不够,现如今他竟又把手伸向了咱们这里,想要暗中加害大人!”
众人闻言一愣。
终于,郑畋开口道:“确实,不久前吾子郑凝绩也曾来书,信中向老夫讲述了田令孜这几个月来在蜀中的胡作非为。”
“哼,又是这个可恶的阉厮!”沈明忍不住从旁骂道。
可彭远却是在那里一直愁眉不展。
“话虽如此,只是那田令孜远在西川,他不远万里派来这么多的刺客,未免也有些太过招摇了吧?更何况……”
“彭大人,你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
“大人,那晚回府前,卑职还曾派人前往四门查看,并不曾发现有何异样,而且昨日我还听沈明提起过,当晚他和吴毅是在城南马厩附近发现的那些刺客踪迹,如此看来,这些人并不像是之后才刚刚潜入的,倒更像是……”
说着,彭远抬头瞅了瞅对面的石绍。
“倒更像是之前就已经潜入城中,当他们发现城中军士大多酒醉后,这才按早已定下的计划,有条不紊展开了行动。”
“哦?难道你的意思是说,咱们这城中有内鬼?”郑畋小声惊道。
彭远不无担心地点了点头。
“不会吧,这城中左右皆是这几个月来咱们一兵一卒挑选进城的,怎么可能……”石绍也疑惑道。
“沈明,昨日我吩咐你的事情可曾查清楚?”
沈明忙朝彭远一抱拳。
“大哥,小弟都已派人去查过了,那晚除了那三十几个死了的弟兄外,城中军士并未发现有人不见。”
“哦?这就奇怪了,那这些人会是从哪里来的呢?”彭远自言自语小声嘟哝道。
一时间,屋中几人全都陷入了沉思。
许久,彭远再次开口道:“沈明,此前城中可曾来过什么可疑之人?”
沈明站在那里想了想,随后摇着头道:“之前听那几个守城军士说,这几日都不曾见有什么生人进城,除了那几个往来的信使外,便也就再没什么人了。”
突然,沈明一拍自己的脑门。
“噢,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天晌午刚过,陈仓李司马他们倒是派人来过,就是来给咱们送粮食的那些人,那天在校场时都统大人不是还接到了李司马派人送来的书信嘛。”
沈明的话一下子提醒了彭远。
“哦,沈明,那些押运粮草的军士现在何处?”
沈明一愣。
“这俺还真没注意,这两天城里出了这么多的事情,谁还有工夫管他们呀,怎么,大哥,难不成你是怀疑……”
彭远忙瞅向了都统郑畋。
“不会的!”郑畋斩钉截铁道,“昌言、昌符二人绝不会行此不义之举,他们怎么可能来加害老夫!”
石绍也觉得彭远的怀疑毫无道理,他认为这肯定是彭远那个疑心的老毛病又犯了。之前他就对那李氏兄弟一直心存芥蒂,总是提醒自己要小心提防。可后来怎么样,不用说大伙儿也知道那晚是谁从盩厔拼死救出的都统郑畋,可这会儿他却怎么又开始怀疑起对方来?
“元德兄,我不明白你为何总是要怀疑他们,该不会是你对他二人有什么偏见吧?要不就是有什么误会,不然何以让你总是如此针对他们。”
彭远自然明白石绍的意思,可他刚想要再开口说些什么,郑畋却又从旁打断他道:“此事绝不可能是他二人所为,彭大人,我看可能真的是你想太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还是等你伤好后再说吧。”
说着,郑畋站起身来。
“好了,时候也不短了,老夫就先回去了,等下我再让他们把药给你送来,彭大人你快躺下休息吧。”
彭远忙在榻上向都统郑畋欠身致意。
“多谢大人,还请大人慢走。”
说完,彭远又示意沈明快替自己送送对方。于是,沈明忙也跟在郑畋身后出了屋。这下屋中可就只剩彭远和石绍两个人了。
“绍兄,你刚才说……”
可石绍却再次打断对方道:“元德兄,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就认定此事定是他二人所为嘛,刚才都统大人在这里,有些话我不方便直说,元德兄,你有没有想过,你一直在怀疑那李氏兄弟,可做这件事的会不会真的另有其人?”
彭远一愣。
“元德兄,眼下这里并无旁人,我便也就不妨把话给你挑明了吧,那林言回去可也有一段时日了,都这么久了他却一点消息也没有,难道元德兄你就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吗?”
彭远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想那黄巢耳目众多,如此机密大事又不能轻易托付给他人去办,也许是林言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所以才……”
“是真的没有机会呢,还是他压根就没打算要帮咱们!”
石绍突如其来的发问一下子让彭远顿住了。
“元德兄,要是细想起来,只怕是那林言也与此事难脱干系!谁知道之前的那些会不会只是他为了活命而上演的一出苦肉计,说不定这些刺客就是他回去后向那黄巢献计才派来的呢!”
“这……绍兄,这绝不……”
“绝不可能是不是?但为什么他林言不可能,而换做是那李氏兄弟就变成可能了?咱们一没证据,二没证人,既是无凭无据,单单只靠猜想臆断你就认定此事必是他二人所为,元德兄,这不是偏见又是什么?”
这下彭远也是被对方说得有些哑口无言了。
“好了,元德兄,你就不要再瞎想了,都统大人说得对,眼下最要紧的是你先把伤养好,其他的事还是等以后再说吧。”
说着,石绍忙起身上前扶彭远重新躺了下来,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来到屋外,沈明也刚好端着药回来了,于是石绍对他叮嘱道:“沈明,这几日你可要好好照顾你大哥,千万别让他再为别的事分神操劳了,先养好伤才是最要紧的,明白吗?”
沈明连忙点了点头。
“知道了,石大哥。”
刚一进屋,沈明便瞅见他大哥彭远又开始躺在那里直愣愣地盯着房梁,于是他赶紧上前道:“嗳,大哥,你就别瞎琢磨了,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说着,沈明扶彭远慢慢坐了起来。可彭远却只是接过药碗,端在手里轻轻打晃。就在沈明刚想再开口劝他时,彭远却不禁脱口而出道:
“不,此事绝没有我们想象中的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