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阻挠（1 / 1）

海上，大雨下了半月，掉队的尾船一阵急驰追上了道衍的旗舰，有人来报：“大人，我们好像是被施了咒，三五十里外并无一丝阴雨，只是追上来时才又大雨倾盆，这雨似乎是在追着大人的旗舰一般。”道衍挑开船舱上的帘子，伸手出去接了一捧雨水，又漫不经心的抖手把水泼了出去，他把小窗的窗帘掀开的大了些，抬头朝天上望了望。

占星师手里拿着一张罗盘，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慢声道：“若是真有妖物作祟，浓云骤雨久久不散，恐怕要误了星象占卜。”

李文启站出来道：“我早些时候在江湖上遇到过一位老师傅，承蒙指点学了点道术皮毛，这使唤云雨的事在下可以试一试。”

甲板上，香案就摆在风雨之中，三脚盆内的几张黄纸供养着腾腾的火苗，虽然风骤雨烈，火苗摇曳不定，却也仍然顽强的烧着。李文启手上抓着一把黑色粉末，朝火上一抛，腾地凭空火苗窜高三丈，吓得船员们一个激灵，纷纷向后退去。李文启把一张黄纸从盛满液体的碗中捞出来，在火上引燃了，塞进了一个水晶杯中。那水晶杯通体晶莹剔透，只是在杯底突出了一条张嘴做喷吐状的龙，使它看起来就不是平常使用的器皿。李文启端着水晶杯，黄纸在杯内猛烈燃烧着，火苗喷射出了杯口。他嘴里念念有词，把杯子猛地扣进三脚盆内，大喝一声神龙吸水，三脚盆内已经接了些许高度的一盆底雨水，此时竟全数涌进了水晶杯内，呲，水晶杯内的火苗被雨水浸灭了，三脚盆内没了雨水，火苗旺盛了些，不过不久便也熄灭了。两朵烟花从甲板上升起，旋转缠绕着直穿云霄，炸成了天上的两朵红霞。

轰隆隆，轰隆隆，天上响起了几声雷声，道衍掐着念珠轻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久雨逢雷必晴，他知道李文启的法事成了。果然，不一会便有人惊呼：“你们看，雨小了好多。”“云彩也淡了，看来真的要晴了。”“还真是神了，我算见识什么叫呼风唤雨了。”

烟雨散去，无垠海面原来是一片阳光明媚，这本该舒服的十月天气，众人却被连续的阴雨天折磨的不甚凄苦，因为地方紧张，有人便直接抱着发霉的被子晾晒在甲板上，更是大声咒骂：何方妖孽在此造次，敢跳出来让爷爷们下锅吃肉？

等妖孽跳出来的时候，扬言要吃他肉的家伙却哑言了。一轮红日缓缓东升，氤氲气息烟消云散，早起的人登高远眺，错愕的下巴再难闭合。“那，那大王八又回来了。”

很快，道衍也得到了消息，与徒弟们奔到甲板上，此时已经不需要再到桅杆的顶端了，因为甲板上的人都清清楚楚的看到，一座巍峨的山正迎面走来。“绕过去！”道衍命令。船夫们扬帆转舵，调整航向，加速驶离，行了大半日，山却横横挡在面前，不能跨越。与人斗，与天斗，其乐无穷。可当上天真的给你开个小玩笑，渺小的人类是何其的无助。有人思忖：这等庞然大物，若是红衣大炮来轰，不知能否伤其皮表。

眼见山峰越来越近，既然不能绕行，那就等它来撞吧，道衍命令停船，等山峰靠近时在做打算。那山便只停在了眼前，似乎并不想伤害道衍一行人。既然不打算伤害这一众人等，却又阻挠众人前行，道衍实在想不明白这畜生什么意思。水面开始汹涌起来，有不明生物的尾巴露出了水面，拍打出了一阵巨大的浪花又消失在了海里，所有人都看见了，那东西的尾巴有宝船大小，仅仅是它的尾巴。在离船很远的地方，有一座黑色的小山悄悄耸立了起来，并且快速的在运动着，那比桅杆还要高的山顶，竟然是一条鱼的鳍。水面的每一次涌动，都是这些大家伙们轻轻摆一摆尾巴造成的，黑暗深邃的海底，就在这弱不禁风的宝船下面，不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怪物，只要一个不慎，任何一只这样的怪物的轻轻一触，宝船便会四分五裂。

陆地上最凶猛的动物有老虎和黑熊，甚至是大象，人都是有能力斗上一斗的。此时，所有人看着脚下的澎湃水面沉默了，这种超出认知的画面，所有人的感觉都不能仅仅用惊诧两个字形容。

一声哀嚎吵醒了所有人，只见一人倒在甲板上，胸口上插着一条半米长还在拨楞拨楞摆尾的杀人鱼。所谓的杀人鱼，不过是一种狭长的带有尖嘴利鳍的普通海鱼，说它杀人，是因为这种鱼善于跳跃，而且嘴巴尖硬锋利，在被大鱼捕食时会飞快的跳跃出水面在空中滑行，而恰巧遇上逃命的杀人鱼鱼群的渔民，可以说就算经历了一场万箭穿心，被鱼嘴扎伤或者鱼鳍划伤，轻则皮开肉绽，重则伤及性命，而且就算躲得过杀人鱼的集群攻击，也未必躲得过追击它们的捕食者的加害，所以行船最怕遇上的就是这种杀人鱼。

未来得及抢救伤者，水面上一阵零碎剧烈的颤抖，杀人鱼鱼群如约而至。横飞的锋利鱼儿像是一只只离弦的箭，未来得及躲闪的船员们纷纷哀嚎倒下，那刺入人身的鱼却依然跳动不停，试图从人身上脱离，更加重了受伤水手的伤情，甚至有死了的船员被一大条鱼带着掉进了海里。船舱上薄薄的木板此时也无济于事，躲在里面的有的船员听着鱼儿定钉在木板上的咚咚声惊魂未定时，身体却被更锋利的杀人鱼穿胸而过。

黄字三号船上随着一阵鱼雨还落下了一条巨大的鲨鱼，那鲨鱼直到落到甲板上还拼命追咬着所有它能吃下的所有东西，包括未死去的杀人鱼和慌不择路的船员。但接着一条更大的掠食性鱼也压上了甲板，因为它实在太大了，半个身子压上船时整个船都倾斜了，它血盆大口一张，那霸道的鲨鱼便落入了它的嘴里，包括甲板上的桌椅板凳断臂残肢一齐，一股脑倾泻进了嘴里。与这些蛮横的掠食者不同，食物链更高一级的白鲸就显得从容多了，它在水中张着嘴轻轻摆摆尾，大小鱼玩命地冲刺便也难逃它的幽幽巨口了。吞咽下嘴里的鱼群，它的头顶上喷射出巨大的水柱，排尽嘴里的海水心满意足而去。那巨龟便借此机会进食，它吃的不是别的，正是这被它用排山倒海才聚在一起的白鲸。

那巨龟把头潜缩进水里，等白鲸靠近了，伸头快速去捉，叼起白鲸仰头伸向天空，咂几下嘴便将整只白鲸下了肚，如此反复，像小乌龟吃虾米一样简单。道衍的船上，前些时日被船员遗弃的大龟壳有了用武之地，杀人鱼来的时候，众人屈身挤在壳内，鱼群啪啪撞在上面竟然不能损伤丝毫，众人听着鱼动，一阵错愕，三得开始只是觉得对不起那龟，决定回去后将它的壳好好埋葬，没想到一念却救了他们一命。推开重重的龟壳，刚好看到巨龟吞食白鲸的画面，那种震撼，仿佛看见了女娲补天一般的旷世绝景。

道衍心说：“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了，这不过是巨龟的一次正常捕食而已。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