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夜话(1 / 2)
“姐姐……”看着犹如天梯般的光柱,纯没有哭,而是拉了拉娜斯蒂的衣角,喃喃问道,“迦雄须他……真的死了吗……”
“是的。”娜斯蒂没有用谎言去安慰他,“但我们每个人都会继承他的意志,用尽全力与妖邪战斗下去。”
“嗯。”纯懂事地点点头,原本悲伤的眼神也渐渐变得坚定起来。
“都是因为我们太弱了,他才会牺牲自己替我们开路……”辽自责地低下头,老师的死令他备受打击,那是他此生最崇拜敬仰的人,他们之间深厚的师徒情谊是一般人很难理解的。无论寒暑,迦雄须总会在他需要的时候出现,悉心教导他如何成为优秀的战士,解答他心中产生的一切迷惘。
从今以后,他就只能靠自己,再也没有人可以为他指明前路了。
白炎感受到了辽的痛苦,用头轻轻地蹭着他的身体,试图让他振作起来。
“既然路通了,我们还等什么?!”秀捏紧拳头大喊道,“马上杀进妖邪界,打败阿罗醐给迦雄须报仇,再把大姐头救出来啊!”
“……”事关辉夜,征士却沉默了。迦雄须的死对他们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就算打通了前往阿罗醐城的道路,他们又要用什么方法取胜呢?
“把五颗心连在一起。”当麻这时缓缓道,“这样的话他对我们说过很多次,但我们至今未能领悟究竟如何才能做到。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这条路还能维持多久是个未知数,如果犹豫不决,很可能会葬送迦雄须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所以说嘛,我们就应该立刻——”秀刚要附和当麻的话,就被征士出言打断了。
“大家都想清楚了吗?”征士似乎想到了什么,目光在同伴们脸上逐一扫过,“这次进去之后,我们要面对的就是真正的妖邪界,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我是一定要去的,辉夜还在那里等我,哪怕战死在妖邪界,我也不会后悔今天的决定。但你们呢?你们真的准备好和人间,和自己的亲人告别了吗?这件事异常凶险,战场上更是瞬息万变,倘若内心有一丝犹豫,都会对战局不利,让所有人都陷入危险。所以……我想再问大家一次,你们真的想清楚了吗?”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我们一直战斗到现在,不就是为了打败妖邪界吗?”秀大声反问他,“我们与阿罗醐势不两立!一定要粉碎他的野心!”
“我要去!迦雄须的仇我必须亲手来报!”辽从失去恩师的痛苦中走了出来,眼中的怒火燃得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旺盛。
“伸,你是怎么想的呢?”这时,当麻看向了一直沉默的那个少年。
“为什么要这么问?”伸发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自己身上,不禁有些气恼,“你们是觉得我作为一名武士,会贪生怕死吗?”
“伸,当麻不是那个意思。”娜斯蒂知道当麻说话比较直,立刻抢先解释道,“你是最善良温和的人,而战场是残酷的,大家都很担心你,怕你内心受伤。”
“有件事大家可能误解了,成为你们之中的一员,这是我自己做出的选择。”伸将手掌按在心脏的位置上,第一次向同伴们袒露自己真实的想法,“如果我们输了,人间就会变成一片炼狱。逃避都是一时的,我们其实根本没有其他选择。为了家人,为了身后的世界,我们当然要去!不但要去,而且要赢,然后回来!”
“那就这么说定了!”秀喜出望外,跑上前一手勾住伸的脖子,另一只手伸了出去,“来击掌吧,各位!要一起活着回来,这是男子汉之间的约定!”
“嗯,一定!”辽立刻响应了秀的号召,重重地把手拍了上去。
“秀你真是的……”伸被他粗鲁的行为撞得脖子酸痛,但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进去之后一切听我指挥,大家没有异议吧?”当麻伸手的时候,嘴上问的是大家,目光却投向了在思维缜密方面与他不相伯仲的征士。为了保证行动统一,整个队伍最终只能以一个人的决策和命令为准。
“我没有异议。”征士无意与当麻抢指挥权,他小心地收好了辉夜的结界袋,迈步走上前,郑重地将自己的手与大家的用力按在了一起。
“一,二,三,加油!!!”五位少年齐声呐喊,完成了庄严的誓师。
“白炎,照顾好娜斯蒂和纯。”辽不舍地抚了抚白虎的头,第一个转身奔向那道高耸入云的光柱,“出发吧,各位!我们去妖邪界!”
“哥哥们,加油!一定要赢啊!”纯大喊着,看着他们逐一消失在了光柱中。
***
夜半时分,辉夜忽然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脖子上全是冷汗,心脏更是咚咚咚地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一般。
刚刚在梦里,她见到了宙斯,对方却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慢慢地在她眼前一点一点地消失。她忽然意识到,或许……那根本不是梦……
身边传来了珂姬平稳的呼吸声,在昏暗烛火的映照下,能看见那姑娘紧闭着双目,看上去睡得很熟的样子。辉夜却因为有心事,再也没有了睡意,几番犹豫之下,她缓缓地起身,随意披了一件外衣在肩上,就独自向屋外走去。
漆黑的夜晚显得格外安静,连一声虫鸣都听不见。值夜的侍女们大概是困了,直接睡在透渡殿的地板上。辉夜脚步轻盈地从她们身侧走过,来到南面的庭院。院子里没有蜡烛照明,她便召唤出一团月光,借着微弱的光线,不知不觉地踱步到了一侧的泉殿。前方没有路了,她干脆坐了下来,倚在栏杆上出神。
“竹取。”不知过了多久,阿罗醐庞大的头盔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池水上方,紫红色的妖邪力竟把黑夜都给照亮了些许。
“!”辉夜惊愕地抬起头,即便已经与他父女相称,可再次见到对方的时候,她的身体依然本能地战栗起来:他为什么会忽然来这里?!
这个时辰她居然醒着?阿罗醐此刻亦在思忖,莫非迦雄须真的托梦给她了?
尽管震惊,辉夜却不得不做出应对,于是她稳了稳心神,站起身,正要行下礼去,就听到对方先开了口,“你为何深夜在此?”
“做了个梦,所以睡不着。”既然行礼被打断了,辉夜便顺势只欠了欠身。她没有说谎,却也保留了一部分真相,“父皇找我可是有要事?”
“嗯……”阿罗醐亦有些含糊地答道,“有件事,我或许应该告诉你。”
“他死了,是吗?”辉夜猜到了答案,平静地看着对方。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死的是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人。
“你……知道了?”不知何故,面对这样的辉夜,阿罗醐居然感到有些心虚,还好,还好自己没有选择隐瞒她。
“毕竟我体内曾经流着他的血……这点联系还是有的……”辉夜淡淡一笑,“既然事情已经了结了,父皇您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就没有什么其他想说的吗?”阿罗醐不信她真的能如看上去那般平静,这个丫头一定是在强装镇定,他必须撕开她的伪装,掏出她内心的真实想法。
“……”面对这个问题,辉夜沉默了。当消息被证实的那一刻,她自己心中其实都有些迷茫。她与宙斯之间原本没有什么感情,后者甚至无情地出卖过她,可当对方真的从这个世界消失后,她忽然感到愈加孤独与无助。就连曾经是神王的他都已经不在了……自己究竟还能为大家做些什么呢……
“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的生父。你若想要替他哀悼,我可以给你时间。”见她默不作声,阿罗醐决定自己先让一步,且看看她的反应。
“不必了。”辉夜最终摇了摇头,“既然他死了,过去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吧。”
“无需顾虑太多,我大仇已报,绝不会再迁怒于你。”阿罗醐仍是不信。
“多谢父皇,但我真的不需要。”辉夜似是下定了决心般,直视着对方的眼,“他已经走了,但我的日子还长。我知道自己还没有取得您的信任,所以我不会在这种时候去做任何让您质疑的事,请您放心。”
“……你能这么想,吾心甚慰。”阿罗醐嘴上虽这么说,但辉夜的过分清醒反而令他有些不安。这种时候她都能完美地控制自己,不露出一点破绽和把柄,竟然比想象中还要难对付。想到前两日在大殿时,她根本无力招架他的威逼利诱,只能以死来逃避。可自从捡回了一条命,她整个人就像是蜕变了一般,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成熟起来。如果她最终能为妖邪界所用,那自然是天大的好事,但如果自己最终不能掌控她呢?一个没有弱点的对手,无疑将成为心腹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