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突败(1 / 2)
伴随着杀声与血声,细柳营士兵争先恐后的如潮水般涌上吴楚七国叛军最后的城头。
寒气逼的人喘不过气的兵器相撞间,二万吴楚七国士兵尽管咬着板牙,挺着身子,攥着兵器,拼死抵抗,但显然不是十面八方多如牛毛的久经沙场、骁勇善战的细柳兵的对手,一个个高大健壮的身躯在一声声“噗噗”中;在一声声惨叫声中相继映着血红的残阳落日、悲壮的孤雁独鹤,“咚咚”倒地。
最后一响震天动地攻城锤过后,星罗棋布着羽箭与被熊熊燃烧的战火席卷的城门仿佛一名羸弱的巨人,强弩之末,和百千个吴楚士兵一样,缓缓安息在这片即将属于汉景帝的土地上。
热血沸腾的细柳士兵顶着烙满斑驳的鲜血的甲胄披坚,左手擎着淌着热血的长矛,右手挽着布满尘埃、灰烬的厚盾执锐,正要让带着满腔怒火的一个杀字冲出喉咙,响彻华夏,杀入孤城,身后中军阵中突然喧哗声此起彼伏,骚动不绝于耳。
细柳兵冲入城头时。
周亚夫右手捋着胡子,嘴角既轻松,又坚毅地上扬,左手紧紧扶着马鞍,手心的汗顺着马后背滑下来,心如同一只兔子,咚咚跳着,目光中渗出胜利的喜悦,但心口隐隐约约有一丝苦楚。
右边站着卷黄胡子,肌肉发达的惊人,额角带有饱经沧桑的伤疤的彪悍的副将——宗政宙。宗政宙,泗水人,因与曹参之子曹窋为故交,当上和戎护军,没多久便升任鹰扬将军,曹参见他是武将的好胚子,便请奏刘恒,升他为振威中郎将,后有幸在周亚夫帐下当一名牙将,在周亚夫一步步提拔下官升二级——冠军将军,关内侯。
左方是蒙着绿色面纱,左手按着被一卷卷布包着的长剑柄,身着青色长衫,项上挂着一块翡翠玉佩的游侠打扮的人。周灞清晰忆得小时候周亚夫便带着五分敬意对前者说过,最好不要问多他;他在一眼望不到边的书房中央发现一本被保存的很好,不像其他书籍,粘满了灰尘的篇幅极少的书,上面只有十二个人的名字,位列第一的是一个只知姓艾的人,生于西域,后面便因那时周灞尚年幼,看不进去,便随手抛下了。之后周亚夫狠狠训了他一顿,“游侠”也几天没给他好脸色。
周亚夫笑着对亲信将领吕酆发令道:“命令中军出二千人,援助前军!此战不胜,我已对陛下立下军令状,只得所以,越快越好!”
吕酆听了后半句,一时不明白周亚夫为什么在这即将胜利、即将加官进爵的时刻说出这么晦气的话,但不敢多想,立即传令去了。
周亚夫意味声长地笑了笑,斜着眼瞧着与之并辔而行的儿子周灞,既用力,又不像那么重的力道,拍了拍他的后背。后者也望向黄云红日的前方,打着哈哈。
突然,周亚夫心中渐渐生出一丝火辣辣的绞痛,不!岂止一丝,此时痛意已一窝蜂地冲出来,仿佛在家憋了两年的四岁儿童,肆无忌惮地在周亚夫心中、喉咙、血管中乱窜。周亚夫一开始还只是右手捂着肚子,到后来,整个人脸都憋得宛若红苹果,摘下来最好吃的那种。
周灞见状,嘴角最后一抹笑容还没来得及逝去,便如同发疯的藏獒,怒气冲冲地对军医嚷道:“还愣着作甚?!快来给我父治病!”军医中有一名医术精湛的,做大惊失色状,支支吾吾道:“这这这,这是断肠草!”
周灞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又似乎很清醒:“断肠草?断肠草怎会是这种症状,来人!将这妄言造谣者抓起来!”如果换在寻常之时,此刻一声令下,那军医早就脑袋搬家了,可这时茫茫人海中,不知谁高声喊了一句:“周将军死了!快回京城啊!”又不知是哪队人齐声附和了几句,全军阵的人方才满腔热血全都化为惶惶不可终日的冷血。
最致命的是——吴楚军首领刘濞、刘戊在府中,正要挂上白绢,撒手人寰,怎料城中大街小巷,无处不洋溢着“周亚夫死,吴楚王兴!”的口号,那声音一拳砸碎了每位细柳士兵的无懈可击的心。
俗话说“兵败如山倒”“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这三句古话都应验在了周亚夫身上。原本投降了的胶西王刘昂、菑川王刘贤此时见风使舵,翻脸比翻书还快,随即如孙悟空熟练了的“将脸迎着风在空中一幌”,幌了副投降是形势所逼、人心定以诸位马首是瞻的画皮。对着周亚夫中军两翼死打猛冲。再加上吴楚兵士满血回升的士气——个个口中喷着“为死去的弟兄报仇!夺回我们的地盘!斩了刘启!”义无反顾地闯入中军阵。
腹背受敌、士气低落、哗变在即,细柳军那怕是个个以一当十,也毫无胜算。终于,在乱军之中,细柳军尸横遍野,吴楚兵穷追不舍。
周灞见大势已去,静静地翻身下马,蹲在父亲的尸首前,过了一会儿,不顾四周数十血气方刚,杀气腾腾,傻气全无,盛气凌人的吴楚兵披坚执锐,恶狠狠地把他围在中央,还沿着圆的轨迹、扬着呛人的尘埃,周灞只是轻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