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重逢(1 / 1)
然而,库莫军的抵抗却异常顽强,且因阿尔罕山地势险峻,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效,若是搁在平常,只剩下这么一股孤军,陆士卿大可采用围而不攻之策,由于缺乏给养,山上守军不出半月,定然会不攻自溃,然而,眼下的陆士卿由于忧心周颜的下落,竟于不觉间失去了应有的镇定和理智,见山上埋有大部伏兵,便不惜代价的进行强攻。
而顾九恒所部,本就是要以死明志,来为南图格尔汗争取撤退的时间,所以,在箭矢用完之后,便纷纷搬运山石,向山下的凉军狠狠砸去,用完了石头的,便将准备好的巨大草团,在点上火油之后将其推入山谷之中。
一时间山石滚滚,火势熊熊,山谷之中哀嚎之声不绝于耳,可凉州军虽损失惨重,却依然英勇无畏的向上攀爬,山下的弩箭手放出一支支冷箭,那些不慎中箭的库莫兵则一个个在凄惨的嚎叫声中,坠入山谷,或是当场摔死,或是被熊熊火势给瞬间吞没。
此时蜷缩在营帐之中的周颜,因为看到过太多同胞以及库莫士兵的惨死,心情变得异常沉重起来,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她甚至都不敢祈祷这可怕的战争早些结束,因为,如果那样的话,库莫的那些无辜的部民们便极有可能死在凉州军的屠刀之下。
惨烈的战斗从午时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山下终于安静了下来,而周颜心里明白,此时顾九恒手下的库莫士兵已所剩无几了。
为了被避免山下的凉军发现,顾九恒甚至在清点残兵时,竟也不敢点上火把,只摸着黑在那陡峭的山道上,从一个个死去战士的尸身上一路摸过去,原本两千余人的军队,因要抵挡十数倍于己的凉军,现如今竟只剩下了一百余人。
然而,他们终究还是完成了自己的使命,经过一整个昼夜的跋涉,南图格尔带领的军民们已顺利穿过了沼泽,开始向撒哈草原的方向进发,经过这场惨烈的战争,库莫人失去了自己已为之奋斗了百余年的领地,可终究没有被灭族灭种,而是顽强的活了下来。
阿尔罕山下已被数万凉军重重包围,仅剩下的这一百余名士兵,自然也并不希冀能够逃脱,何况他们之中大多数人都有伤在身,看着山下逐渐陷入安睡之中的凉军营寨,这些库莫士兵们的脸上,都不禁现出了淡淡的安心的微笑来,还好,因为他们的死战,而最终保护了库莫最后的火种。
经过一夜的休整,第二天一早,陆士卿便再次下令发动总攻,然而,令所有的凉军将士没想到的是,整个攻山的过程中,竟都没有遭遇道任何的抵抗,直到众人不无戒备的冲上山顶时,方才发现,那仅剩的一百多个伤兵,竟都聚靠在一处,正唱着一支低沉哀伤的库莫族曲调,对于眼前大部凉军士兵的出现,他们居然都熟视无睹,唯独居中一人猛一抬眼,双目之中露出了藐视一切的狠厉来,而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顾九恒。
“怎么只有这么几个人!说,剩下的人呢?都逃到哪儿去了?”为首的一名凉州将领举刀威逼,怒声责问道。
被刀架住了脖子的一名库莫兵,淡淡的瞥了眼那位凉军将领,将手随意一抬,指向了不远处聚在窄道上的数十匹战马,此时,马身上依然端坐着的稻草人们,有的丢了帽子,有的插歪了刀剑,有的干脆扑倒在了马背上,一个个东倒西歪煞是滑稽。
然而,此时此刻,就算是再滑稽,又有谁能够笑得出来呢?尤其是随后赶到的陆士卿,在看到那重伤赴死的百余残兵,以及遍布山道的稻草人之后,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当下气得脸色煞白,大吼一声冲上前来道:“说,你们之中为首之人是谁?”
然而纵是无人回答,又怎会认不出来,居中而坐的顾九恒甫一抬眼,陆士卿便嘴角微扬冷笑一声道:“是你?一个西康人?”陆士卿说着便将手中利剑抵到了顾九恒胸前。
“这个疑兵之计是你的点子?我倒想知道,你一个西康人,居然胆敢与我凉州军作对?你死有余辜,可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之后,你如此行径会给你的族人带来怎样的灭顶之灾?”陆士卿话未说完,气怒之余,剑尖竟已重重的向前刺去。
“不,陆表哥,不可杀他!”然而,谁又能想到,顾九恒尚且还未及躲避,周颜竟惊声尖叫着从不远处的营帐中跑了过来。
然后,她便在陆士卿呆怔愕然的目光中,冲到了顾九恒身前,不顾一切的将那剑尖一把推开。
“阿颜……”陆士卿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无法相信,他日思夜想的周颜竟真的好端端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亦无法相信,周颜她的突然出现竟是为了保护眼前这个不知来历的男人。
然而,纵然他的心头已再次被狠狠的插了一刀,可他心底里的喜悦欢欣,依然将其他所有的一切都给一股脑的盖了过去,所以,在怔然半晌之后,陆士卿哪还能顾得上别的,只把手中剑往地上一扔,随后向前紧走几步,便将周颜一把揽入了怀中。
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冷不丁的被一个男人拥入怀中,纵然这个男人是她的表哥,是她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周颜的耳根还是不自觉的变得通红起来。
陆士卿沉醉的闭上双眼,隔着身上厚重的盔甲,他在努力的感受周颜身上那久违的气息,她娇小柔软的身躯,她冰凉滑嫩的面颊,她微热而散着几许碎发的耳廓,以及她有如受惊的小兔子般的“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面对如此令人脸红心热的场面,在场众将纷纷干咳几声,然后不无尴尬的将目光转向他处,唯独顾九恒则震惊无比的瞪大了双眼,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