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被押金困扰的直男(1 / 2)
一场婚礼的压力,并没有随着典礼的结束而告终。相反,典礼结束后,陈成和柳萍的血压还会再冲刺一个小高潮,那就是——快速收场,低头哈腰要钱。
要钱,主要是就是要交给酒店的押金(两千元到五千元不等,每个酒店不一样。这个押金要想一分不少地要回,难度不亚于跟无赖讲道理。
说到要押金之难,可以把布场做个比喻。
柳萍所干的婚礼布场,就相当于《装台》里刁大顺的装台。说得更形象一点,“柳萍布场”就是压缩版的“刁大顺装台”。刁大顺带领一帮农民工给剧团演出装台,柳萍带领一帮中专生(偶尔也有农民工给婚礼布场;刁大顺对的是剧团,要应付的人是剧团办公室主任,柳萍对的是酒店,要应付的人是酒店市场部经理;刁大顺干完活,最闹心的就是要钱,柳萍收完场,最担心的是能不能顺利退回押金。
不同的是,刁大顺装台、要账都是他自己一个人上,直接对雇主;柳萍布场是自己上,要押金主要是陈成的事儿,他们对的不是雇主,而是同样为婚礼提供服务的第三方——酒店。
婚宴客人走得差不多的时候,收场工作就悄悄开始了。收场的快慢,直接决定着押金退回得早晚。
那几年,东垣的星级酒店生意都特别好。每个大厅经常是一个活动排着一个活动。婚礼在周末或节假日的居多。这种日子,会议、培训、庆祝等活动也扎堆。所以每次典礼结束,吃席的客人还没走完,陈成就吩咐工人们拣着不重要的位置开始收拾。等客人散尽,收场工作全面展开。
但是,一个用了一宿、七八个钟头布置起来的婚场,怎么可能在两三个小时内拆完?除非暴力拆场。那这些物料道具就会损伤严重,坏了不能用了,下次就得买新的,这又是成本。
所以每次收场,只要陈成不用去单位上班,再累他也会亲自上手。不光是为了又好又快地收完物料,还为了不让酒店经理着急。酒店经理不着急,他才能在收完场要押金的时候少费点儿力气。
收场的强度不亚于布场。何况是在大家力气都已基本耗尽的情况下。如果收场主力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两三个钟头内收完一个盛大的婚场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妨简单说说里面的细节。
婚宴现场多数都在三十到五十桌。每桌都摆了一个放着鲜花的矮脚花瓶和写着类似“x方亲属”的如相框般精致的桌卡。每桌十张椅子,现场就有三百到五百把椅子。这些椅子都套上了白色椅套,还绑了丝带。把花瓶和桌卡收好,把三百到五百个椅套和丝带拆下来,叠好收进箱子,两个人至少需要一个半钟头,甚至更长。
再有就是那二十米长的t台。t台上面铺了白毛地毯,t台两侧各有十个路引灯和十个一米多高的装着鲜花和水的玻璃瓶。高端婚礼,多数时候,t台上面还有铝合金桁架搭成的通道,桁架上还绑着射灯,这些东西都拆完收起来码好,四个人最少也需要两个小时。即使没有桁架通道,拆完也得小一个钟头。
最难的是舞台。中高端婚礼基本都是在四星级以上的酒店。在这样的酒店布置的婚场,没有简单的。舞台上基本都有金属桁架搭起来的四角框架,就像明星在草原上开演唱会搭的那种舞台,框架门楣上绑着摇头灯。然后就是舞台背景上那块长十来米、高四五米的巨大喷绘布。这块喷绘布装的时候就得三、四个人鼓捣个把钟头。先把喷绘布绑到桁架上,把画面抻平,立起来之后,还要在喷绘布的图案上装饰一些小花。喷绘布的两侧,还要各搭上十来条缀着白色人造海棠花的纱幔。所以拆起来也非常琐碎。光把喷绘布放倒,必须得四个人同时上手,方法不对了还会有砸到人的危险。除此之外,舞台上还铺着白地毯,喷绘布的脚地处摆着一溜气球,舞台一侧摆着礼桌,上面放着蛋糕、红酒、蛋糕刀、酒杯,点蜡烛的引烛等等。除了桁架不用小心翼翼,其他的部分都需要轻拿轻放,尤其是那二十来条纱幔,需要整整齐齐地叠好放进箱体,这样下次就可以直接使用。
舞台收好了,整个婚场的核心部分才算拆完,大家心里才会有一种取得阶段性胜利的喜悦。而像这样的舞台,三四个人马不停蹄地干,也得需要两个钟头以上。
柳萍找来的中专生有六个人,都是九零后,虽然年轻有力气,但缺乏耐力和耐心。经常有人干了布场,到收场的时候熬不住找个借口就不来了。坚持下来的,也因为身上乏累,干活磨磨蹭蹭,打不起精神。因为结钱都是按场结,不考虑时间,所以他们根本没有时间焦虑。这个时候,同样疲惫的陈成,就要强制自己兴奋起来,他要像一个厚道的包工头那样,既要以身作则、带头收场,还要火急火燎地大声督促。他的压力不仅在收场上,还在收场结束后如何低声下气地去要那几千元的押金。
这时候的柳萍,恰恰坐在一边当起了甩手掌柜。她认为婚礼最灵魂的核心工作已经在她的把控下完美收官,她要找把椅子坐下来,一边看着大家忙活,一边回味刚才的赞美和掌声,当然还有那无法忽视的腰酸背痛。后面要钱的事儿,有陈成在,她就特别踏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