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泽之萤(中)(1 / 2)
良子一边吐槽着龙宫澪跟慎樱和的眼神,一边举起了手中的塑料袋。
“对了,我之前突然想到你们可能还没吃晚饭,所以就买了些红枣白米粥跟几包榨菜,然后就赶回来了。”
说道晚饭龙宫澪跟慎樱和都不由自主的咽了口唾沫,喉咙的蠕动自然被良子看在眼中,她拿出自己备用的碗筷,把米粥倒入碗中,端到龙宫澪跟慎樱和面前。
“快点吃吧,吃完了老师送你们回家,明天是周六,我还打算在酒吧好好的通宵,来放松一下精神呢。”
当我再一次见到慎樱和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的图书馆,和和明显一脸的疲惫,眼睛里生出了几根愣粗的红血丝。
“怎么了?晚上没睡好?”
听到我的询问,慎樱和懒散的打了个呵欠,她一把保住我的胳膊,把头靠在我的肩上。
“小澪,昨晚我做了个奇怪的梦……”
奇怪的梦?我瞬间来了精神,一扫读书带来的疲惫,目光扫视四周,图书馆里空空荡荡的只有我跟和和两人。
“想必一定是个怪异的梦吧,那你仔细的跟我说说吧。”
盛夏夜的下雨燕村,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都点燃了一根火把,远远望去那星星点点的火光好似成群的萤火虫,在房屋间翩翩起舞,几位祝女背着一把把镰刀,从靠近湖边的神社中走出来,她们正要完成祭祀仪式的最后一步。
镰刀带着村民们对秋天丰收的祈愿,被名为流萤的神明祝福,祝女不辞辛劳的把这些受到祝福的镰刀悬挂在每一户的人家的门口。
不过有两个人没有参加这场庄严的仪式,他们一大一小,大人是个在首里城里演奏的乐师,传言他曾经给三山国王演奏过,而那个小男孩则是他在路上用一个米团子救活的弃婴,由于他跟家里人吵翻了的缘故,他便独自来到这片森林里居住。
轻轻拨动了几下三味线,琴师一脸庄重的又调整了一番音律,他每天晚上都会来到湖边弹琴,今天自然也不会例外。
三味线淳朴淡雅的声音,让听者骨子里那根酥软的神经一下子就被撩拨起来,跟随着琉球三味线那悠远音调,在场的人似乎穿梭在三山王国建立前的山林中,传说中仙人的建筑间,一砖一瓦似乎都在诉说着古老的故事,让人有种时空倒流的错觉。
好像闻到了咸咸海风。
好像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好像回到了被甜蜜的爱意围绕。
曲子戛然而止,随后三味线再次鸣响时,声音中隐隐生出一丝悲切,乐师用那干脆又充满男人磁性的声音低唱起《曹风·蜉蝣》。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於我归处。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忧矣,於我归息。蜉蝣掘阅,麻衣如雪。心之忧矣,於我归说。”
无数的萤火虫似乎也被琴师的情绪所感染,它们伴随这哀鸣,在湖面上飞舞。
“为什么要唱这样消沉的歌呢?”
终于隐藏着的听者忍不住发了言,其实琴师早在几天前就注意到了自己曲子里的那丝杂音,那位听众总是躲在暗处,独自聆听自己的演奏。
“是呀,我为何要选这首《蜉蝣》呢?”
琴师看向走出暗处的听众,对方是位身着绿地十样花齐胸衫裙的少女,她的周身闪烁着跟萤火虫一样的光芒,就好像一只萤火虫化作的妖精,等等!好像……好像自己在那里见过这位少女!
“不好意思,一直以来都是偷听你的演奏。”
少女似乎在对自己偷听琴师弹琴,却没有供给喝彩,而感到抱歉,但琴师却没有在意,反倒对着少女问着自己的想法。
“冒昧的问一下,请问你叫?”
“流萤”
少女带着一丝微笑,毫无芥蒂的说出了自己的名字。琴师的眼神突然一颤,他看向面前这个眼熟的少女,脑海出现了湖对岸那座古老的神社,突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流萤!你是那座神社里的……”
少女没有说话,算是默认的坐在了琴师身侧,闪烁着萤火的小虫在她的之间,环绕着、飞舞着。
“现在你能跟我说说理由了吗?”
“身处大湖之畔,蜉蝣萤火随处可见,它们出生之时麻衣胜雪,转瞬间便身披霓裳羽衣,尽情挥舞生命之光采,可惜朝生暮死,宛如昙花一现,真可谓生之光华,死之绚烂。此般情景怎能不歌一曲?”
听到琴师的回答,少女摇了摇头,从腰间解下了一个葫芦,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露,转过头来盯着琴师的眼睛说道。
“说起来人生百年,不外乎白驹一隙,人类一旦追问自己,是谁、何来、何去之时,那种深入骨髓的忧伤总是挥之不去,但是对死亡的忧伤、困惑与追问,归根结蒂是人对生的眷恋,你的话语不似你的琴声那般诚实。”
琴师此刻的自欺欺人,就像纸糊的屋子一样,轻而易举地被少女戳破了,悲愤之情在琴师的胸中翻腾,他一把抓过了少女递来的酒葫芦,狠狠的喝了一口葫芦中的酒露,只可惜酒入愁肠愁更愁,空叫痴人青衫湿。
“今天,是三山王向大和投降的日子,从明天起我便就是亡国奴了!”
少女静静听着乐师的倾诉,正如对方所说的那样,这首《蜉蝣》一是身处大湖之畔触景生情,二是国家贫弱迫不得已臣服于大国淫威之下。她爱慕琴师的才华,却又不想见到对方这般自哀自怨。
“昔日顾炎武在《日知录》里曾言,有亡国,有亡天下。易姓改号,谓之亡国;仁义充塞,率兽食人,人将相食,谓之亡天下。是故知保天下,然后知保其国。保国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谋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少女见琴师悲切之情渐渐平复,随后接着表达着她的看法。
“既然如此,先生您怀有为民之心,就更应该效法班定远、岳武穆,怎么可以如伯夷、叔齐那般无所作为呢?”
少女的话语此刻如醍醐灌顶般点醒了琴师,对啊,三山王投降大和不过是亡了他尚氏王朝,而我琉球人民不愿亡国灭种,如此看来大事尚可为!在这样想着,琴师把酒葫芦还给了少女。
“我们做个约定吧!”
少女听到琴师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微笑着捡起湖边的一块卵石,看向琴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