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安乐长公主出嫁(上)(1 / 2)
皇后走进东晴殿,只有仪琏一人在。三人闹别扭之后,仪瑾便出宫住在了公主府,今日也不过进宫给太后请过几次安,次次都躲着皇后,不愿相见,就连仪琏也没跟她说上几句话。
“这几天忙的很,下月初你便要出嫁了。”尉迟倾坐到软椅上说着,礼部早就择好了吉期,三月初二是大吉日,至今也不过还有十天。仪琏也坐下:“我去找一下阿瑾,她会见我的。”尉迟倾点点头:“好,你出嫁我父亲会带着我堂兄送你出关,这几天我会寻个理由,见一见父亲。”尉迟倾站起身来:“还有些事要与太后商议,我先过去了。”仪琏也起身:“嗯,我现在就去公主府找仪瑾。”
按典朝律法,公主出嫁前会兴建公主府,公主婚后可选择住在夫家或公主府内。辉循大长公主如此受宠也是在定下婚期后兴建的公主府,平昭长公主出嫁匆忙,又赶上了给仪琏筹备婚事,公主府暂未建成。仪琏和仪瑾却因为嫡公主的身份,先皇她们满十岁之时就将公主府建好,两所府邸挨在一起。后来沐宗玺登基,因两个公主与皇后十分亲厚,皇后又特意在宫中另辟了东晴殿给她们居住。如今仪瑾闹别扭,便住回了自己的府邸。
“参见安乐长公主。”仪瑾身边的侍女沉兰见仪琏前来,给仪瑾行了礼。仪琏和仪瑾身边各有两名近身侍女,仪瑾身边的是沉兰和踏梅,仪琏身边的是问竹和品菊,品菊在五年前在太子府意外失足落水,现下仪琏身边只剩下问竹一名近身,自然也是要随她嫁去司国的。仪琏抬了抬手:“你家殿下在里面吗?”沉兰恭敬地回道:“是,正在书房中。”仪琏让沉兰打开房门,径直走了进去。只见仪瑾坐在书房内,并没有看什么书,只在那里发呆,连仪琏走了进来,也没有察觉。
“你当真不在跟我说话了吗?”仪琏走到仪瑾面前说道。仪瑾抬头,又垂下眼:“皇兄不同意,母后也不同意。”仪琏坐下:“你有没有想过母后和皇兄都不同意,是为了你好。”仪瑾冷笑了一声:“都说是为我好,可是连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你们都不知道。”仪琏叹了口气:“皇兄对我们十分疼爱,可他是皇帝,在他心中,皇权国家才是第一位。用你来收拢张家,他自然愿意,可是张家却不愿让自己变成皇家手中的利剑。你求皇兄让你嫁给张家却不要让张家参与朝政,对张家来说自是愿意,可是对于皇兄来说,他得不到张家的帮助,还要让你去到世家大族里,过那些勾心斗角的日子,你让他怎么同意?母后更是不愿,退一步讲就算张家不入朝堂,母后自己就是世家女儿,她深知世家的复杂,你是姨母留下的唯一骨血,母后会忍心看着你后半生如此过吗?”
见仪瑾不说话,仪琏继续说道:“你是千宠万爱的小公主,皇兄也可以不用拿你的一生去交换些什么的。母后疼你,皇兄宠你,皇后与你一同长大,视你如亲妹,而我,你的亲生姐姐即将和亲司国,为典朝带来百年和平。你的婚事不需要掺杂一丁点利益,大可以寻一个事事以你为先的君子,将你捧在手心,顺畅的过一生,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嫁给子墨,张家千年世族,从未参与过任何的朝廷政务,千年来,王朝更迭,一直屹立不倒,如今与尉迟氏又是姻亲,更不会愿意参与到皇族争斗中。阿瑾,就算皇兄答应了,就算你是公主之尊,在张家也不会被另眼相待,反而你要跟子墨一起应对张氏一族的风风雨雨,何况他也不一定能做到事事站在你这一边。”仪瑾抬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这是我自己选的。六姐,司国是异国他乡,靳楚澜也被他们皇帝忌惮,你嫁过去不也是危险重重?你若不选择他,也可以寻一个良人,以你为先,平安终老。我不知道你要嫁给他是因为你对他当真情深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或许真的是为了家国大义,可是六姐,你有你的理由,我也有我的理由。”仪琏摇了摇头:“我劝服不了你,只是你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的,罢了。我出嫁之日,你会来为我送行的吧。”说完,并没有得到仪瑾的回答,无奈地离去了。
永寿宫中,太后撑着头,揉着太阳穴,似乎憔悴了很多。皇后坐在下方:“仪琏的陪嫁我已悉数清点,各项流程也重新捋了一遍,想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太后轻轻点了点头:“你做事我一向放心,仪琏的事情已经定了,哀家现在在想仪瑾。”皇后知道太后的意思,静静听着,太后继续说道:“子墨是个好孩子,也值得托付终身,只是身份使然,仪瑾不能嫁。”皇后点点头:“是。”太后放下手:“哀家与你都是世家女儿,世家的错综复杂,没人比我们更清楚。我相信你也不愿意看着仪瑾今后过那种虚以委蛇、勾心斗角的日子吧。”皇后看向太后:“她可以恣意快乐的活着,可是现在就好像进了一个圈,怎么也走不出来。仪瑾现在不愿意听我跟她说这些。”太后也很无奈:“也许真是因为我过于宠爱她。”
仪琏出嫁前夕,仪瑾还是没有过来,倒是仪珂过来看了仪琏,给她试妆。仪珂给仪琏描着额间花钿,仪琏看着她轻声说了句:“谢谢你。”仪珂轻笑:“你我姐妹,应该的。”仪琏抬了下眼眸:“我说的是谢谢你愿意陪我演这场戏,成全我。”仪珂手顿了一下,花钿也歪了,忙拿手绢擦拭,重新再描:“这件事你不用谢我,我虽不知你究竟为何想嫁给靳楚澜,但既然你想,我也不愿意和亲,便随了你吧,再说我也争不过你啊,如今我婚姻美满,我也得到我想要的了。”仪琏笑了笑,人人都说仪珂是怕吃苦,胆子小,不愿和亲,可其实这么多姐妹中,仪珂才是最聪明的,选了合适的人家,合适的夫婿,可保一生顺遂,比争名逐利不知道要好多少。仪珂抬着仪琏的脸左右看了看:“好了,这样就很好看,明日一早我来给你上妆。”
三月初二,细风杨柳,春光和暖,去年此时,尚是各家公子小姐一同出游的时候,如今仪琏已经要出嫁了。从皇宫到京都城边,一路红妆,皇上皇后亲自送到京都城外,看着王基和尉迟阙送仪琏远去。尉迟信本来过完元宵便要去北境领兵,如今刚好随着尉迟阙一同护卫送亲仪队,在家中多陪了妻儿些日子。靳楚澜骑在马上,仪琏坐在轿辇中,一行向北出发。
仪队已走出半日,有一女子策马而来。“驾,驾”是仪瑾:“等等,六姐,等等!”仪琏在轿辇内听到仪瑾的声音,忙叫停。仪瑾赶上前来,头发有些许凌乱,脸上也沾染了些灰尘,仪琏拂去她脸上的尘埃:“你来了。”仪瑾眼中含着泪,递给仪琏一个香囊:“从小到大,一直是你给我绣这个绣那个,这个是我绣给你的。”仪琏接过香囊,看着这蹩脚的绣工,绣了只白鹤。仪瑾道:“小时候,我和你还有雪然姐姐看着白鹤一行,觉得无比自由,便说我们三个也要像那白鹤一样,一直在一起,我手笨,绣不出来三只。”仪琏摸着香囊,眼泪,一滴,两滴,落在上面。仪琏抬起头:“回去吧,我走了。”仪瑾帮仪琏擦着眼泪:“你走吧,我就在这里送你。”
仪琏回到轿辇上,仪队一行又开始出发,夕阳下,清风徐来,仪瑾骑在马上,一直看着仪队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之中。
“顺意长公主出城了。”绿袖走到皇后身边回话,皇后抬起头:“嗯,终究是会去送她的。可我却只能送她到城边。”绿袖轻轻叹了口气:“送的再远,也是要分离的,好在红萝跟着去了,娘娘也可以稍稍放心。”皇后嘴角扯出一抹苦笑:“是啊,总是要分离的。”皇后收起手中的荷包,是前年仪琏送她的生辰之礼,对绿袖吩咐:“太后想必心里难过,我去陪陪太后。”
晚间,皇上到了来仪殿,皇后正在看书。皇上都到皇后身旁,“看什么呢?”皇上问道,皇后放下书卷:“一些典籍罢了。”皇上点点头,牵过皇后的手。“我今天总想起以前,我在书房看书,仪琏就在椅子上坐着,也捧着书来看,遇到不认得的字就圈出来,等我看完了书再来问我,她一直聪明乖巧。可是以后很难相见了。”皇上越说越显得悲伤。皇后反过来握了握皇上的手,开口说道:“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皇上点点头:“嗯。”
沐元晨周岁礼后没几天,顺妃也平安生产,得了一个小皇子,皇上为其取名沐元景,有人欢喜有人愁,顺妃母凭子贵,被封为昭仪,可是齐淑妃就没那么高兴了。
“怎么会母子平安?”齐淑妃坐在美人榻上,阶下跪着余宸妃。传出顺妃有孕的消息后,齐淑妃就让余宸妃用当初对付李贵人的法子去对付顺妃,可是顺妃防范的紧,根本不见她,齐淑妃此刻风头正盛,又不能亲自动手,便搁置了下来,想着等她生产之时让她和颖昭容一样,也未尝不可。岂料余宸妃并未寻到空当,还险些被惟西发现,此时面对齐淑妃的震怒,余宸妃并不敢多言。齐淑妃看向余宸妃:“你争起宠来手段不是很多吗?怎么这点小事却没有办法了,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帮本宫办事?”余宸妃慌忙俯身在地:“不是的,娘娘,实在是没有可趁之机,顺妃她防范的太过严密。”其实还有一件事,余宸妃本打算告诉齐淑妃,可是现在根本不敢开口。
“贵人,这是在顺妃娘娘后屋捡到的,我看的清清楚楚,从余宸妃身上掉下来的。”绘诗拿出一个布绢,里头裹着两个小包药粉,不知是何物。李贵人拿过来看了看,却瞧不出上面端倪。“将这些送给我兄长,让他查清楚是什么,悄悄地,别让人发现了。”李贵人心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说不准就是让自己小产的罪魁,便让绘诗拿出去查探一番。余宸妃丢的便是这两小包药粉,只是发现丢失时,已经不能再回去寻找,此刻心存侥幸,若是被人捡到,自己不承认便是,反正也没有证据。若是告诉齐淑妃,这东西丢了,只怕齐淑妃为防万一,会灭自己的口。
承露宫中还是柔妃和襄贵人住着,年前,欧阳洛已被封为贵人,这个时候已经正正经经行过册封礼了。如今李贵人和余宸妃水火不容,齐淑妃对余宸妃也是越看越不顺眼,不得不说是她的手笔。柔妃修剪着花枝:“是我高估她了。”落池低头:“早知道齐淑妃成不了事,让奴婢去做好了。”柔妃笑了笑:“她如今权势日盛,却不会用人了,白白让我给顺妃用了红花。只是孩子已经足月,只有红花也没什么用处了,噙萝散没用上,真是可惜啊。”落池回道:“虽然没伤到皇子,可对顺昭仪还是有影响的,她这次虽平安生产,却伤了身子,碧游不是说了吗?日后再想要孩子就难了。”柔妃减去最后一个旁生的枝丫:“那又如何,她现在已经有一个皇子傍身了,若是这个皇子日后?”落池接道:“生的出来不算本事,能不能养大才算厉害。”此时,碧游从外间进来回话:“回娘娘,都处理干净了,没人知道咱们用了红花。”柔妃将修剪好的花递给落池:“襄贵人应该还没睡,送去给她吧。”转头对碧游说道:“很好,顺昭仪生子晋封,本宫也应该去贺一贺,去库房找点东西送过去,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二皇子的满月之礼正值端午,顺昭仪气色也很好。皇上很高兴,不仅将她晋为昭仪,连带着还升了其父兄的官职,如今的顺昭仪在宫中可谓是春风得意,齐淑妃虽位高,可至今无子,对顺昭仪也要笑脸相迎。更不必说珍昭仪,如今眼看着顺昭仪就快越过自己了,自然也是着急。李贵人依然得宠,却没能再有身孕,看着宫中如今已有两位皇子,又想起自己没能出生的孩子来,越发对余宸妃和齐淑妃怀恨起来。
“兄长那边怎么说?”李贵人刚用过晚膳,对绘诗问道。绘诗答道:“大少爷那边说,找了几个大夫,却验不出是什么东西,又去寻旁人了,让贵人再等等。”原来上次绘诗将捡来的两个药包送出去之后,李贵人的兄长寻了人看,却没看出来是什么药物,想必不是常见的,又去寻别的大夫了。李贵人等了这许久已是有些不耐烦:“算了,去承露宫。”绘诗疑惑:“是?”李贵人抬眼:“这几日我有些心烦,去太医院开些舒心散,索性今日不是余宸妃侍奉皇上吗?先去看看襄贵人,若是可以,挑拨上两句,也未尝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