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符篆通大道（1 / 2）
我仗着傍晚斜阳独自前往南后街三坊七巷，吉祥阁与风如巷之间存有机关暗道，但无风如相相物加身，会遭排斥，难以前行。好在守街人认我相物知我身份，放我前行。
天如火烧，像是师桐炒菜用的鲜红辣椒熬汤底，放着灌汤饺子小笼包，正道是日落胭脂红，无雨必有风，又道是有雨山戴帽，无雨山没腰，看这云色云高山形山势明日要起风，不知道这风可否推我助力蔚然东风？
我按照记忆摸索走过的路前进，宫坊旧仙居位于并一坊，也就是梅鹤坊和守心坊后，横匾悬挂在梨木门和石门之上，门头之下，不知名的金属光泽映衬雕刻其上金光闪闪五个隽秀大字。
“太白谪仙居。”
先前来的时候门庭洞开，没有注意坊门门框和门扇一分为二，半边梨木半边石，门扇上张贴太白谪仙画像，左手拂尘，右手捻须，眉目庄严肃穆，脚下云雾升腾，诸鬼莫敢与之正视。
这门扇上的门钹也是个讲究物件。往常来说民间的门钹也就是个开门叩门的用处，借助拉手门环既可通报里家主人有客人到访，又可拉动门扇。这门钹为拉手门环和门扇之间的底座，因为形似民间乐器“钹”而得名，少有装饰作用。我眼下俩门钹装饰趣味却是得用浓烈来讲，绝非寻常制造，而是世人称之为极品的“铺首”。“兽面铜，怒目睁，辟邪狮，镇宅龙”道的就是这铺首门钹。石狮木龙衔环宫坊大门，圈子上镂空花纹寓意吉祥，古时候要是没点家底家中没有当官的大户人家万不能私自构建。
其一是因构建价格高昂，这其二就是因为皇帝老儿发布的规矩朝堂管得严。铺首的使用外色象征着从官地位，像什么亲王封侯一品将相用的是丹漆金钉铜环、金漆兽面铜环、绿油铜环或者绿油兽面锡环等等等等，官位再低些的便用什么黑油锡环黑油铁环，总之这地位越高用的就越好，明眼人一瞧这户人家房子建得好生气派那还不算最好的，还要看门上的门钹是个什么外色。如果只是个普通门钹那说明这户人家顶破天了有几个臭钱，如果是个铺首门钹还丹漆金铜的那可就得注意了，这户人家财富高地位也高，就连那地坪上的横木门槛都跟着高人一等。
太白谪仙居敢起这名字也非虚妄，坊门门扇上的铺首门钹用的就是丹漆金铜，一龙一狮雕刻样貌栩栩如生，这要放在古代那就是地位和权力的象征。我伸手轻抬门环，兽面下还隐藏着印章，如砂砾状的摩挲感中还附带有阴凉厚重的金属材质，那是丹漆随着时间流逝脱落后暴露出来的里面的金文，有些年头的古玩意，放在现代那也是权财的体现，得豪横到什么地步才敢把这俩尊铜兽给搬到外边看大门上？
我小心握住门环叩响木门，一叩二响，二响有三，两个响声两个响声往里蹦，一共响了六下，不由得令人称奇。我又握住石门门环叩了叩，石门厚重，犹如巨石摔落一声传至天外，同样出人意料。
一如老僧敲木鱼，一如和尚撞晨钟。
虽知三坊七巷奇宝无数珍贵如山，可只有自己亲自体会过才知晓身处其中有多么神奇。我这还没进门呢就被敲了个下马威，不知道我日后独闯旧仙居之时要惊掉我几层下巴。
我更加坚定自己要来探查一番的想法，早做准备也不至于跟那下不来台的唱戏跛子一样，豁着张嘴照镜子当着人家面出丑。铺首门环抬起之时有明显的牵扯感，门环和底座之间还连着条锁链，我推了推大门察觉门下膝盖处有阻碍，想来是那高及人膝的门槛，便用双手使力一个猛子往后拉了三步。
哗啦啦的锁链牵动声和金铁摩擦声同时响起，两扇门同时向坊内缓慢移开，我放下锁链箭步而入，瞧见门后的门槛被我拉动的机关压下地表数寸，两旁还有门墩子挪动的痕迹，待我松手之后锁链又被牵引回去，门槛上升，门扇关闭，门墩子回归原位。
我转过身刚想观察旧仙居机关布局，却不料坊间大门上贴着一张太岁符突然脱落向我直冲而来。
“什么玩意？”
我压根来不及躲闪，忍不住惊呼出声，倒不是惊讶于这太岁符咒贴于门上，而是惊讶于这符怎么朝我身上贴了过来。
我又不是妖魔鬼怪这太岁星君还要挑个凡人肉体良好市民下手不成？见那太岁符灵光涌动岂不是我做了什么错事冲了他太岁老人家？
“不对！这太岁符避凶驱邪，护佑安全，可当做护身符。但也有古语云‘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这年中天子可犯不得犯着了就必有灾祸！搞不好小鬼成天绕着你推磨弄得你头破血流！”
而就在我思索的片刻时间太岁符已经稳稳当当落在我额头上隐没其中。我暗叫一声不妙心想不会如此倒霉才是，眼前的宫坊旧仙居在落日的余晖中灵光乍现，七彩斑斓和天色交相辉映，再不见那晚黑白错位的空间视觉。
我被眼前一幕惊得愣在原地，下意识用手遮挡强光照射，大道上符箓勾勒无穷无尽，木雕石刻遍地可找，通往大道的尽头处是两侧立着石碑的小径，小径蜿蜒曲折幽远深处是三栋古楼，门窗精雕细琢，一楼要比一楼高，半月状环列湖水边，再往下就是一片空地与紫极宫。此时紫极宫的紫芒甚至要被脚下大道的符咒灵光给淹没。
“他大爷的！说好的混沌精神锁妖间呢？这架势论捉回来的邪魔鬼怪哪个能挨过一条道？”
我心下侃了一番宫坊旧仙居迎接阵仗，放眼看去尽是什么“幡悬宝号普利无边诸神卫护天罪消愆”的落幡咒、“九曜顺行元始徘徊华精茔明元灵散开”的九星神咒、“此间土地神之最灵升天达地出幽入冥”的土地神咒和金光神咒破地狱咒净身神咒祝香神咒冤结咒！琳琅满目目不暇接。符字丹书无空间约束，墨箓复文层层印刻，后头还有三光化食符、甘露法食符、普庵神符、捆鬼锁符和五雷镇宅符等等等等以云篆天书为轴心眼绕周天号召加持的灵符宝符，威势直拔天上山顶云层隐约间云卷成型幻化出诸神模糊外象我倒成了那闯入南天门的迷途小鬼面对天上圣者威严。
威压无形无质却让我心跳加快脚下发软，即便直面恶鬼我都未曾有此慌张情绪，还未动身冷汗就已经打湿了我的衣衫，顺着袖口滴落到手心上，我亦不知该作何反应。
然还不等我清楚眼前变化，不同方位光芒淹没之中漂浮起六道虚影，偏向左侧，线串的铃铛似朝我飘来，形貌各异却都盘膝凌坐于我头上盘旋，嘴未张念咒女声起通达念头。
我本能以为这六道虚影在启封念咒，以此来调用诸般符箓，岂料又在不同方位中扬起灰尘，偏向左侧，尘土凝聚成型，幻化成六位身披甲胄之兵，手持之物或剑或拂尘或羽扇或钉耙，同样脚踏空气而来，气势较之先前六道更显威猛刚正，当头甲胄兵一剑直刺而来。
我分不清那一剑是真是假，亦看不明来者为何，剑气逼我眉梢，袖中重阳生不出战意，千钧一发之际身体僵硬直直向后摔去，连带着躲过甲胄剑兵双手剑后手横扫。
剑风扫过我脸庞生疼，光影之快依旧难辨真假，一九齿钉耙从天势降凡尘要将我脑袋开上几个洞，我双手横张腰部发力平沙落雁身旋而起，双掌挥舞间要与半途拦截拂尘相撞。
说时迟那时快，九齿钉耙狠狠插进尘土里，碎石土屑溅起四散，激起一股气浪，将我身子往前推了半寸，也就是那半寸距离让我游离徘徊在拂尘甩尾之外，且堪堪避过双剑星子回流剑式。
额头上传来炙热感，让我有感生出危机之心，我抬头想要做出应对时发觉已无机会，二道身披甲胄人倒悬于我头顶上，上者手持环绕肩臂铁索蛛丝倒挂门梁之上，下者单手握上者铁索定身形，单手持羽扇一点我眉心不动，好似在动手之初就已料到我最终会躲闪至此，抬头对视，眉间炙热竟为太岁符护身，避我受难，六道于我头顶之上虚影依旧跟随我盘旋不止。
刚刚我身体动弹之间速度极快，哪怕紧张滞涩也毕竟是电光火石，而头顶上方六道虚影像是戴在我头上的人形帽子一样紧跟而至，即便我摔落在地上还是没能够将其摆脱。
额头上的炙热灵光在我思索间悄然散去，仿佛受到外界推力我眨眼间的功夫又站在了坊间大门前，这一切如同没有发生过般令人匪夷所思，铺首门钹还在原处，丹漆金铜龙狮肃穆。
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透心凉，令我紧张神色舒张，我久久站在坊间大门前不愿离去，试图想清楚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甚至有点怀疑墨纸鸢闯关的真实性，或者是我对她所使机关术水准高度有所误解。她到底是怎么闯过宫坊旧仙居，成为新一任主人？到底是什么通天手段才能够让她顺利获得认可？
先不说这符箓大道后头可还有石碑小径和三栋古楼，更不要论紫极宫。假设她真的有此通天手段那千工拔步床又是何等神物连她都不能够破解其中奥秘？我即便侥幸通过又能看出些什么？
想来当初还在人家墨姑娘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一并探索解开机关，真是心中惭愧，我怕是连这第一关都过不去。
天光中出现紫晕，快要入夜时分，我渐渐冷静下来，默念路家清心咒术排除杂念。细细思量方才出现六道虚影和六位甲胄之士，甲胄步步紧逼刚猛至极，虚影如同跗骨之蛆虽阴柔无动却又坚守异常，牢牢套住我这不值几个钱的脑袋好像那江洋大盗抱住了财主家的地窖钥匙，打死不肯松手。
而太岁符就像是那祸引招来飞天横祸又护我周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
我脑子里突然灵光闪没，嘴里喃喃道：“太岁当头坐无喜恐有祸，难不成这玩意真是个祸引？如此说来里边的种种异象针对的不是我路清，而是我路清头上的太岁符！”
推断出这层关系的时候我眉头揉在一块浑身鸡皮疙瘩，心想还能这么玩梅鹤尊师他老人家该不会是什么恶趣味的守房奴吧？拿太岁符来当祸引亏他能想得出来！
一想到这就有种无明业火升腾直冒脑壳顶，感觉自己被人家当猴耍，我再次开启了坊间大门，触发了符箓大道，任凭太岁符落在我头上隐没其中，大道灵光乍现，六道虚影再次盘旋在我上空。
浮尘再起，六道甲胄之士重燃，但我这一次已经专注自我心神不受灵符宝符动静纷扰，掏出铁手套戴上一脚踏进了灵光之中。
符箓之术不受外物影响我也不必在乎脚下防备，手上带铁套为的是与那六道甲胄相抗，我金鸡独立脚点地有心避开符咒但符间间隔犹若不存，脚下忽然水波泛滥泥土变得湿润，冒出枝丫嫩叶，嫩叶上滴落清澈露水浇灌泥土涌出一股清泉宛若藤蔓顺着我的脚蜿蜒生长而上，眨眼间就要将我的脚给淹没，我使出吃奶的劲都没能挣脱，而那水藤蔓还在向上，要将我整个人吞噬其中。
甘露咒，一洒甘露水，二洒法界水，三洒慈悲水润及一切，欲利益有情者至天将降雨时满怀慈悲心仰面向空，念诵此咒二十一遍即可灭一切恶业重罪，获取利乐，据说此咒传自九真教派，与佛家观世音菩萨颇有渊源。一般而言甘露水从天降，也可取叶上露珠，法界水会界定局限，慈悲水会消融罪障。现下攀援直上的便是法界水，而当其爬满全身将我淹没就会化作慈悲水消融“罪障”。
太岁符落在我的头上我现在就是个“罪障”，我忍不住口出不敬：“真是造孽！”
偏偏身后传来铁索破空风声惊耳，我不得已回头打出一拳，戴着拳套还砸的我手腕边麻边疼，也不知那铁索是个什么造物，好在这一拳砸出去铁索顺回，只是脚下法界水又上来几分，快要将我大腿淹没。
这样下去我迟早会被六名甲胄之士轮番耗死，要么就是被慈悲水给灭了，我心中无奈要以蛮力破之，可水为万物之本无形无象古时候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我一脚将其踢开水花四溅顷刻间又有新的水流补上，无穷无尽难以脱身。
万物都有相生相克的道，眼看着身后六道甲胄愈加逼近，我心思攒动飞快反应拿出一瓷瓶猛一下砸在地上，碎裂声起不出意外法界水在瞬间减弱了不少，符光暗淡涌向瓷瓶，那瓷瓶子里装的是灶王土，这时候我也只有向灶王爷请安让他向观世音菩萨问候两声替我说两句好话。我再踢出一脚水花四溅桎梏溃散，得以脱身的同时回头推出一记太极双峰贯耳格挡住交击双剑，借势后退数步再探云手巧劲错开一左一右拂尘羽扇夹击。
“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南无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