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短途囚困(2 / 2)
仿佛看出我心中所想,师桐解释说:“龙谣姐的情况不一样,不能用常理度之,遇凶煞险境是必然的,倒不如把控在已知的范围里。今年的情况虽然会格外反常,较之平常更加危险,人也不齐,但是有龙家人坐镇,再加上你们守相又不是都不在,李大哥肯定会回来,我有空也会去帮忙,而且不还有你这个新来的吗?”
师桐不怀好意看了我一眼,我摸不清她的路数,她继续讲下去:“之前渡劫的时候没有遇到过难以招架的外力,顶多是些孤魂野鬼被吸引而来,连外围符阵都过不去,最大的危险还是在于龙谣姐渡劫的过程,认识她之前我一直以为渡劫就是被雷劈。”
“距离春分还有七日的时间,龙谣姐身体异变,定要闭门不出,等候足日。”
等等,距离春分还有七日?我记得今年春分应该是在三月中旬才对:“还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吧?哪有这么快,你是不是记错日子了?”
“路公子,今天已经三月十四号了,是你在三坊七巷中待了大半个月!”
我一时间被噎得哑口无言,在三坊七巷中的时日撑死也没有一个星期吧?难不成我记忆缺失了大半个月?即便我脑子坏掉了我身体不还好好的嘛,怎么会毫无迹象可言?
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师桐见我呆若木鸡,满脸的不可思议,在我眼前晃了晃手,“喂,你脑子被骆驼踢了?啥都忘了?要不要去龙家找李大夫看看病?”
这番话倒是点醒我,找李大夫看病无需着急,找龙谣见面才是当务之急,我身处酒店那晚遇到的变故只告诉了墨姑娘和师桐,没来得及通知其他人,这件事对龙谣而言兴许有用,再者说龙家作为商业场上的龙头,纵横山城世俗超脱两道,曲家那资产几斤几两一清二楚,我将变故告知,顺手卖个人情,也好知晓曲泽远肚子里藏了什么样的鬼胎。
“得嘞,小师妹,正所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姓曲的真不是个东西,吃葡萄还要吐葡萄皮到别人嘴里,也不知道臊得慌!拿自家员工性命做胁迫,可比不得你深明大义,我先找龙家人,再去探他老底,咱们师兄妹两人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要是我回不来记得在清明给我多烧两炷香。顺便给我多烧点相物宝贝,我怕在底下碰见仇家……”
“打住。”师桐见我快两眼泪汪汪,演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赶忙制止了我:“我会记住这事的,要是你真出问题我会找伙计上门要人,你只管放心上路,要不回来人白纸黄符管够。”
“呸!你这厮真晦气。”我瞧她不识趣,也没有继续搭茬,转身要走。
“喂,说谁晦气呢?你之前留下那菊花茶里放了什么东西,我尝不出来,再给我倒点呗。”师桐着急跟上来说。
她当然尝不出来里边有什么,单就原材料而言,那都是我渡亡灵转生栽种的黄菊,全天下仅此一家,她要尝得出来才怪,与我心意相通、有所喜好而不可胜言者也会对黄菊水上瘾,越喝越上头,我渡亡灵转世,自有感恩存善,念怀欢喜之心,这份意象留在黄菊里,喝多者自然对我生出痴男怨女的风月心思。
最可怕的是这类似于高度数的水男女不辨,老少不分,连只狗喝了都屁颠屁颠跟在我后边晃,我已经多年未曾给人喝过,今天猛地想起来这回事,看着师桐的表情难以名状。
“你,还想喝?”我小心翼翼问,生怕触了她脑子里哪根神经。
“我还没亲自尝出来呢!当然要喝!你可不许透露答案给我,迟早给你试出来!”师桐嘴嘟囔着,像是打架输了的小男孩心有不甘。
眼瞅着她那不服输的样子,我暗地里松了口气,她那年纪也就和我差不多,比墨姑娘还小点,离成年还有些时日,今时可不同往日,我可是谨遵规矩的人,想来她脑子还没开窍。但为防万一我还是吝啬地只给她倒了小半杯,尝尝味别折腾就行,惹得她一个劲骂我小气。
我现在可没工夫理会她,拿上东西收拾一番就马不停蹄赶去龙家所在的地方,我手上捏着龙谣的木海棠和龙空的打磨石,凭两样信物当可畅通无阻,出发前我打了通电话过去,无人接听,然后又联系到他们的管家,才知道原来龙谣和龙空姐弟二人早已经前往形煞地布置,而那个形煞地处在一个人口并不密集的村子周围,村子叫小沙村,村子里没通路,信号也差,打个电话都得到村口居委会,否则一通电话时断时续,打上半天都讲不上两句。一般计程车没法到小沙村,只有公交车会进附近站点,然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骑摩托坐牛车,总之想要进村用手爬都要比四个轮子的車快,那里的地形多为起伏不定,坡度较小的浅丘,但因为水资源丰富,水草丰茂,坑坑洼洼的地方数不胜数,土层深厚肥沃的水稻土基本全被村民占据农生,听闻最近村子里正在集资修路,龙家人二话没说捐了笔巨款过去,村长和村支书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子不仅村子里的路有着落,村民还都能分得一大笔钱,天天就待在施工现场忙活,弄出一副热火朝天自己家出了很大力气的模样,省得别家说闲话,连自己家的地都没空打理,这条路没修好之前拿到手的票子可比种几亩田来的多得多,这要是完工那分红和酬劳只会更多,大家都不是傻子自然懂得该去哪里忙活。
如此一来村子里的人少之又少,只剩下些老弱妇孺,给龙家办事极大的方便,正所谓各取所需,一行有一行的手段,龙家人给钱谋便利,暂住小沙村当据点。
我要找龙谣就得先抵达小沙村,因为懒得转车就听师桐建议,直接搭乘大坪九号线公交车通往小沙村,途中会经过大化路回转隧道和嘉陵江嘉华大桥,只要记住这俩标志性坐标建筑就不会担心迷路,虽然慢点但总好过打车到了目的地附近找不到隐蔽的公交站点,找不着进村的路。
但我还是低估了公交车司机师傅的耐心,到处接人耽搁了不少时间,山城地势复杂,交通道四通八达交织错乱,这里有个站那里也有个站,最离谱的是我坐这趟车还经过人家家门口,不是平常街道上的商铺门口,而是居民楼前的阳台过道,那家人甚至还在公交车旁边晾衣服,衣服上面的水渍都能滴到窗户玻璃上,坐在屋内看天气预报的老人听到响起的喇叭声丝毫不慌不乱,仿佛听了好几十年早就习以为常,车上的人也是鱼龙混杂,带小孩做体检的,情侣去玩的,大学生翘课的,还有人戴着耳机背着包闷不吭声看着窗外,内心世界好像正在描绘青春伤痛文学,满目都是自我想象的悲凉。
颠簸的车子里载着十几二十号人的臆想,公交车司机负责实现,将我们送达目的地,路上商铺错落分布,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身居何处,看着高耸的阶梯时以为自己在一楼,看见底下盘旋的过道又好像处于二十几层楼高,在我们行当中有种煞叫做刀煞,所谓煞是妖魔鬼尸与天地凶恶的力量气息,生与死,阳与阴,玄与煞,煞即为与玄力相对的力量,二者皆无形,通俗来说我与鬼斗法,鬼所使魂力,我与妖斗法,妖所使妖力,魂力妖力为煞,我所用为玄,其下分别名多是为了便于区分,实则殊途同归,展现手段不同。
刀煞为形煞,如同剑相通玄,往往住宅商业街上的广告牌形似刀片,正对人家房屋门窗,便是普刀煞,若是有根直梁柱立在人家家门口便叫大刀煞,除此外还有尖刀煞、斜刀煞等等,我一路观望山城之中普刀煞和斜刀煞最盛,高架桥和路斜面直逼人家屋宅,情况之多实属山城特有,奇怪的地形造就此番局面,更有许多新建的刀煞遍布,若被有心者趁虚而入利用终成天然煞地,看得我是长吁短叹。
车子稳定行驶了一段时间后,不多会儿准备进入昏暗的隧道,隧道延续多长我没有了解,只当是得个无光环境休息片刻,我拿出从厨房里打包的烤全羊,那叫一个香,外皮包了层金黄酥脆的外壳,有种焦香扑鼻,时间长了味道也不冲,没有引起人家瞩目,我馋涎欲滴独坐后排狼吞虎咽直呼人间美味,啃到大半突然觉得恶心,赶紧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结果立马嗅到股若隐若现的死气。
“没道理啊,吉祥阁的东西还能不新鲜?羊膻味重?”我对着手里的羊肉闻来闻去也没个所以然,沉思默想了半天,公交车突遭重击轰地巨响左摇右晃晃荡不休,车上的乘客倒吸冷气惊慌失措的呼喊声不绝,司机立马拉了手刹,激烈的摩擦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车上没有乱作一团,有的人因为刹车脑袋撞到了前排的座椅上,捂着脑袋脸色痛苦,大多数人都没出声,傻愣愣的左顾右盼,只剩个孩子哇哇大哭。我在瞬间就感受到了浓郁至极的死气,那可不是只发霉过期的烤全羊拥有的气息,我走到车子中间严阵以待,目光死死盯着正前方的车窗玻璃,刚刚的撞击就是从侧前方袭来。
司机也很迷茫,在座位上看了看车子前边的路,路上只有些碎掉的石块,可能他以为撞到了人或是什么别的东西,解开安全带想要打开车门下车查看。
“等等,别下去。”我赶紧制止,这死气浓郁的程度不下于当晚酒店遇到的噬魂影,而且我感受不到尸臭和邪气,很有可能碰到的脏东西又是噬魂影。
“上辈子绝对把人家祖坟挖了,不然怎么老遇到这玩意。”我心底暗暗叫苦,默念着算盘,那么多人在车上可不好动手,最佳的选择是能溜多快溜多快。
这一出声立马就将众人目光吸引过来,包括司机在内的人都看着我茫然不知所措,我左思右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好让司机快点离开,结果还没等我说话,靠前座位站着哄孩子的妇女就惊叫出声,差点把手里哭着的孩子给丢了。
“啊!那个人……”她手指着我身后,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我让开身位转头去看。
在靠窗偏后的位置,有个年轻女孩头往下垂,双目半睁凸起,嘴角两边流血,一动不动。
坐她旁边的男朋友头被撞到,正闭着眼睛倒吸冷气,还没发现身边的异常。
我走过去蹲下身探了探她的鼻息。
“怎么样?”安静了半晌后车上有人问。
“死了。”我平静地说道。
车内一下子哗然不止,众人纷纷起身查看那名女孩,还有人拿手机拍照,司机安抚乘客想要报警,结果发现隧道里没信号。
女孩的男朋友也听到了我们说的话,顾不上疼痛起身查看,但他一脸茫然,看着死去的女孩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出人意料的手段让我猝不及防,我同样被蒙在鼓里,方才那么近的距离,如果噬魂影动手我怎么可能没有察觉?而且它还没突破车子屏障,如何下的手?难不成是别的邪门玩意?
还是说在这辆车里,有噬魂影夺舍的寄生体。
如果凶手就在车上,那自然无需打破桎梏。
可能是谁呢?死者的男朋友?他离得最近,拥有最便捷的地利条件,也最有可能与死者产生感情间隙纠纷,情杀?还是最先发现死者的那个女人?手里抱着孩子哭个不停,小孩虽容易遭受邪祟入侵、挟持,但本体三火旺盛,可用于遮掩煞力。
可她的动机是什么?我捉摸不透,车上十几二十号人突然在我眼里横生鬼胎,好像每个人都有动手的可能,但我为什么感受不到力量的来源?如果凶手被噬魂影附体,想要杀人,还需要借助工具吗?
死者脖子上的红印明显是某种勒痕,我又趁着众人迷茫之际查看了一番周围,探寻有无绳索状的物件,车上的人打不了电话,发不了信息,开始缓过劲来窃窃私语,偷偷拍照录像。
司机仍旧想要下车,他得确定公交车具备继续发动的能力,看得出来他满脸慌张,但公交司机向来都需要经过专业培训,知道遇到突发情况该如何处理,我眼见找不出借口拦不住人只能小跑跟上,悄悄往他兜里塞了张运雷敕令。司机下车看了眼地上的石头,绕着车转了一圈挠了挠头,不明所以,随后跑向不远处的安全出口。隧道里大多会设置安全屋,有回我外出接单碰着阴天大雨倾泻,建在山体旁的隧道发生坍塌,山体滑坡数不清的泥土碎石压在隧道口,唯一可以躲的地方就是安全屋,安全屋内装有饮用水和食物以及应急电话,电话可以直接联系外头,安排救援队救援,那回有惊无险,算不上多大规模的事故,不过还是查出了豆腐渣隧道连接的贪污腐败工程之事,好在包公不放心怕出事故,还是动了手脚留了个符合标准的安全屋。司机应该就是想要看看车子还能不能走,然后去安全屋报警。
借着众人议论纷纷之时,我有意施展手段,想要找出目标人物,我拿出黄角符不动声色靠近死者旁边的男子,毫无反应,我又试了试几个学生打扮的年轻人,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世俗大部分人感受不到灵异之物,只会受其影响,又或者能接受到部分感觉,例如看不着但闻的着,听得见但摸不着,车上诸多人我也不好肆无忌惮出手,行为举止怪异难免会引人误会。就当我要一路小心试下去的时候,司机那边传来非同寻常的响声动静,好像是惊呼声,我听得出来不是运雷敕令的动静,就竖起耳朵等了半晌,司机仍未回来,于是我赶紧跑下车去查看。
我人在途中,想象接下来的可能性,直到安全屋大门前。但我还没来得及打开安全屋,车上又发生了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