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天枕村疑云 二(2 / 2)
里面传出一阵似乎毫无停意的嗑瓜子声,过了许久,才传来一阵极为不耐烦的女声,“大晚上的叫那么大声做什么?要什么东西自己拿,零钱给我搁台子上就行。”
说罢,那其中,便又只剩下嗑瓜子和电视里的声音了。
我就只得继续扯着嗓子喊到:“你这东西都放在柜子里呢,我自己取不到啊。”
又是等了好一会儿,似乎电视上是传来了一阵广告的声音,那女老板才整理着身上的睡衣,面露愠色地走了出来,“你们这些城里人,就是没什么素质,你不知道这个小门,是可以推开进来的?”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不断大力地拍打着玻璃做的台面。
我也只得立即灰溜溜地,将本是搭在上面的双手收了回去。紧接着,我便急忙开口说到:“蜂蜜,或者柚子,我要。”
她不屑地望了一眼我后,便不疾不徐地从身后的货架上取来了东西。
可我的手刚一触到台上的塑料瓶,不自觉又冷笑一声的她,便又阴阳怪气地说到:“你还真敢买啊?你们就一点都不怕,我在里面下了什么会把人闹死的药?”
因此,我的手顿在了半空中。
而一脸趾高气扬神情的她,则继续滔滔不绝到:“我劝你们早点回了。这世上哪有什么鬼?你们真是为了骗钱,良心都不要了。说到底,你们还不是就是想把我们村子的名声搞臭了,才好趁火打劫,想一分钱都不给,就把我们村子给买了。”
不禁对此错愕无比的我,急忙追问到:“可中午才超——”
可还不等我将话说完,那个烫着满头卷发的女老板,竟“呸”的一声,就将嘴里的瓜子壳吐在了我的身上。紧接着,俨然就是被彻底激怒了的她,竟破口大骂到:“你还敢说这件事情!?随随便便超度个村子最近死的人,你们就成大英雄了?尽使些下三滥的障眼法,你们骗得了村里一个个老不死的,可骗不了老娘!”
倒也不知是不是她频繁接触村民的原因,这个显然中气十足的女人,可一点都没有这村里死气沉沉的模样。如果她想,那她嘴上真与我大战个三百回合,可都能绰绰有余。
但事实上,我当然无心跟这样的人争个你死我活。
我就只对她刚刚的话语,有了莫大的兴致。而这好奇与兴趣,甚至让我下意识就要露出的生气表情,整个儿退了回去。我煞有其事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瓜子壳,这才心平气和地问到:“你不是不相信世上有鬼么?你又是怎么知道,我们到底超度了谁?”
听了这话的她,则当即又翻了个白眼。
紧接着,不禁用双臂环抱起自己前胸的她,又冷笑着说到:“我怎么就不能知道了?真是好笑啊,就准你们装神弄鬼,还不准我们群众长了一双雪亮的眼睛啊?”
而她那副趾高气扬又俨然怒不可遏的模样,乍一看,可简直就是要从里面跳出来,再把我生吞活剥了一样。
望着眼前这副样子,我一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在沈初一委婉的提点下,我当然知道,村子里的人尽管依旧遵循着世代沿袭的习俗,却也不是人人尽信这风水堪舆一事。可我还是没能想到,她竟会对我们排斥到了这种程度。
就与那些来热情感谢的村民相比,她真是“独特”到了极点。
不禁攥紧了拳头的我,则又冷冷地望向了她,“说重点,就这样难?”
而三两秒后,不禁呆楞在了原地的她,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俨然生怕我会做些什么的她,警惕地瞪着我,但很快,她的眼球便又不受控制地在眼眶中飞快地移动起来。
她的眼睛在飞快地瞥向左边以后,又迅速看向了我,就好似在无声地求助一旁正躲藏在暗处的家伙一般。
于是,我一手迅速将后腰里插着的短剑抽出,一手径直揪住了她的衣领。我将她整个提溜到了我的面前,在将短剑“啪”的一声放在桌上后,又厉声质问到:“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她手上本是捏握着的瓜子,尽数洒到了地上。
而被整个提溜起来的她,眼睛里开始迸发出慌张与恐惧的神色。周身不自觉颤抖起来的她,急忙支吾到:“怎,怎么?还想……动动手?我告诉——是村北的张婶儿说……说说的……她一大早就跑过来告诉我们,你们弄巧成拙,引鬼上……上身了……”
但直到她的话音落下了许久,她的“救兵”都没有出现。
渐渐的,我开始放松了警惕。而恰就是在这时,鬼使神差之际,我的眼神便落在了她身后的柜台上——那上面放着一只与周遭格格不入的米色瓷碗。这只实际上是与整个村子都格格不入的瓷碗,因其独特而精湛的工艺,猛然间,又让我想起了什么。
我清楚地记得,李青木晚饭时所用的,就是这样一只一看便价值不菲的瓷碗。那个时候,我还以为,这是村长分出自己家里的碗,炖了家里的鸡,特意端来给李青木的。
可我怎么会想到,这分明就是出自一套的碗,竟会出现在这里。
而再一回想起李青木醉酒之后的种种不适,只觉心中一紧的我,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于是,我急忙加重了本是揪着对方衣领的气力,并再次厉声质问到:“既然不信我们,那你为什么还要特意送饭过来?”
谁知,听了这话的她,竟露出一脸了莫名其妙的表情。
她愣愣地望了一眼我,随后,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的她,便急忙大呼小叫到:“这个是沈初一要求我做的啊!沈初一说大师作法辛苦了,给我拿了只刚杀的鸡,要我烧顿拿手菜出来给大师吃。要不是邻居跟着一起起哄,你以为我……我愿意?”
我原本揪住她衣领的手,有些失力了,俨然很快便要抓不住她了一般。
她竟就趁机猛地后退一步,彻底挣脱了开来。只见,她连连又后退了好几步,这才着急忙慌地解释到:“你别怀疑在我头上啊!我烧好了鸡,才装进碗里,回头进厨房拿个东西的工夫,这连碗带鸡的可就不见了。鬼知道被谁拿走了,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们那个破大师吃上没有。”说罢,她还十分用力地拍了拍自己身前的衣物。
等我彻底回神过来,我则立即又追问到:“那这个碗怎么还在你这?”
那女人不禁急忙噤了声,三两秒后,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支吾到:“沈,沈初一只说要感谢大师……那鸡炖出来那么多碗,我自己留下我该留的,不是天经地义?”
面对这样的一切,那一刻,我当然不肯轻易相信她说的一切。
但同时,直觉又在告诉我说,这样一个频繁与不同的人有所接触,又心里一直坚定认为这世上绝不会有鬼怪的女人,照理说,不会成为那东西蛊惑与上身的对象。
于是,我抱着台面上装着蜂蜜的塑料瓶,便要转身跑开。
而我刚一转身,忽然间又意识到了什么的我,便又急忙回了头。紧接着,我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沓百元的纸币,并“啪”的一声,将其在拍在了面前的玻璃台面上,“蜂蜜和你的拿手菜,我都买了。”
她本是不以为然的表情,则在看见这活生生的一沓钱后,立马发生了改变。就仿佛,她那对眼睛里,旋即长出了两个金钱的符号一般。只见,眼中俨然只剩下欲望的她,伸手便要一把盖住台上的钱。
我则下意识先她一步,又飞快地将其按在了原地。
而事实上,那一刻的我,下意识是想说些什么的,但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能说出口。因为,我忽然意识到,我之前几次三番想要与她争辩的是非与对错,从始至终,都毫无意义——即便她真的见到了不得不令其信服那一切的画面,即便今晚在这村子里出了结果与分晓,对她来说,她始终都会过回平淡而恣意的生活,对我来说,我也不会再与其有任何的交集。
我只不禁要感慨,身在“青玄宗”中的李青木与关清垚,一路过来,究竟还背负了多少不被知晓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