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探库房 九 懦弱只会丢脸,弱点却能致命(1 / 2)
出于本心,关清垚其实在更早一些的时候,就再没怀疑过萧子瑛了。
准确说来,不知在什么时候,本就是心高气傲惯了的她,竟然已开始不由自主地依赖起了萧子瑛。
仿佛是,有萧子瑛在旁,她便会觉着心安无比,而无所畏惧。
直至她彻底意识到,仅凭她一人是断不能追回那城隍“灵宝”的,她便又会登时心感平静。在她看来,若她无用,若她再继续逞强,那她便会成为此行最大的累赘。
所以,当时的她,即便心有不甘,即便不清楚萧子瑛背后的全部计划,她也决心要听其差遣。
可偏偏,她这破天荒般的妥协,所迎来的,却是与她二人所想皆是大相径庭的一幕:关清垚可是亲眼见了那神兽,生生从那一只变作了两只。而那种撕裂与分化,悄无声息却又威严而不可侵犯。
那一刻,关清垚知道,就在对方手中,就是从进了这“极辛库”的那一刻,她可能也无法全身而退了。
但既是郑重其事地应了萧子瑛的嘱托,她便没有理由,不会竭尽全力。就在萧子瑛的掩护下,她的确成功逃离到了大门的位置。却不知怎的,就在她即将越过大门的一瞬,她这眼前,便又立即斗转星移了起来——
满目的漆黑,以及将湿未湿的泥土气息,顷刻之间便将她包围起来。
而同时,她的身体被重重地抛向了空中。也不知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已然渐渐适应了失重的她,狼狈而又猝不及防地落了地——待她挣扎着从潮湿而又黏腻的地面坐起身之时,一阵胜之适才数倍的灵力,便以一阵似乎藏有无数利刃的狂风之形,将她再次重重掀倒在地。
尽管她依旧隐着魂魄与气息,但那凛冽凶猛异常的灵力,还是在她裸露在衣服之外的肌肤之上,留下了数道犹如刀割一般的伤口。
一时之间,这似乎偌大无比的空间,便就弥漫起了一股浓烈而极为刺鼻的血腥味。
原本,她早便意识,她自己身上那灵兽体液的味道,已被那神兽识出。若如不然,完美隐身的她不会被同样困在这地底之中。而现在,她身上难以控制的血腥味,也无疑会更加成为对方捕捉到自己的关键。
因此,在这对方精心为自己准备的牢笼当中,她俨然便已成为了那只必将被折磨至死的困兽。
想到这里,关清垚便再也顾不得丝毫,其周身不断着的疼痛了。
在那漆黑空旷,而丝毫感受不到萧子瑛存在的空间当中,关清垚急忙再次挣扎着坐起了身。她一边满是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一边忙不迭地将自己的手探向了腰间——
可该死的!那装满了符箓的“乾坤袋”竟,不翼而飞了!
她分明早就为这场可能发生的战役作好了十足的应对,却真是天命弄人,竟真在她要使用之时,这些能够保住她性命的东西,再也不见踪影。
关清垚在反复检查了自己的确空空如也的腰间后,终是彻底泄了气一般,彻底瘫坐在地。
而片刻之后,她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难怪,难怪她再也联系不上那作为自己替身的花精了。原以为是他们真的遇到了什么事,结果竟是那能够与其保持联络的契物,跟着那“乾坤袋”一起不见了。
到了这时,在这万分不幸当中,她好歹也终于能因此寻见一丝慰藉。
但渐渐的,她又清楚地感受到了一阵阵水流……
在那逐渐适应了的漆黑当中,她隐隐发现,那阵俨然是要将这里尽数铺满了的水流,已在不知不觉当中,没到了她不自觉蜷缩起来的双腿上——起先,她不过觉得自己身上骤然袭来了一阵寒冷刺骨的凉意。倒不知,这竟真是一阵愈没愈高的水流。
也是在这样的一刻,她能够确定,那要与她对上的神兽,属性为水。
而其迟迟未对她发动攻击的原因,正是因为,属性为水的兽类,性格细腻又喜顾全大局,这才选择首先布下法阵,再在暗中观察之后,定下最终发动攻击的时间。
其为的,便是一举歼敌,而不给对方留有丝毫的得以脱逃的机会。
深知如此的关清垚,再向自己的身上看去——果不其然,那原本被“不见宫”体液所浸泡的衣衫,渐渐显露出了它原来的模样。若要远远望去,此时此刻的她,定是怪异不已吧。
是啊,一件若隐若现的衣物,在空中漂浮着,怎会不怪?
再想到这里,本还紧张不已的关清垚,心中倒索性是坦然了起来。她只急忙伸出右手,并将其作“剑指”状。紧接着,她又将自己的视线落在了同样漆黑无比的远方,并猛地轻喝一声:“解!”
很快,她的面容与轮廓便逐渐清晰了起来……
只见,肤如凝脂的她,在那漆黑之中,宛如一盏泛着雪白光亮的明灯一般。再加上她身上那件愈加清晰起来的“雪翎”,不过短短一瞬,其便将这漆黑无比的周遭点亮。
而同时,这也刺激到了,那正在暗中偷偷观察着的神兽。
那似乎试图以此保有最后尊严与体面的关清垚,才刚刚在那水中站直了身体,那俨然便就怒不可遏了的神兽,便直直朝她扑了上来——那神兽周身璀璨而清晰的光路,不过片刻之后,便愈加在关清垚的眼中大了起来。就在那神兽几乎就要将她扑倒之时,她猛地高高跃起,便跨坐在了一头被她及时召唤出来的灵兽之上。
原来,那灵兽,起先不过只是一个凌空而出的法阵。
随着那法阵光亮的的逐渐强烈,那其中,又猛地喷射出一阵青色的烟雾——一只通体乌黑而身型明显大于那法阵数倍的灵兽,便直直冲破了烟雾,从而跃到了地面。
它头顶长有一个尖而长的角,四肢强壮而有力。其那乌黑的周身上更是覆有精心打造的盔甲。
而在其被召唤出的一瞬,似乎与关清垚有着心有灵犀一般默契的它,便将她猛地拱在了自己的背上。紧接着,仰天长嘶一声的它,便驮着关清垚一头扎进了前方的漆黑当中。
要知道,身为灵兽的它,那夜间视物能力,是远在关清垚之上的。
尽管偌大的此处,无一不是那神兽视作为己的领地,但凭借着那灵兽天生的神行快足,它亦可在短时间内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但与此同时,暂时逃过一劫的关清垚,却并不轻松。
她知道,一旦那神兽发动了攻击,其便必不可能善罢甘休。
于是,她一手紧紧攥着胯下那灵兽的被毛,一手又借助着脸上的鲜血,再次用那早便熟稔至魂的契约,召唤出了更多的灵兽:那从一个个法阵中猛然飞出的灵兽,犹如飞蚁蝗虫一般,细小却又密密麻麻。只是,它们的出现,却悄无声息。
只见,那圆肚之上泛着花白的它们,开始在空中变换起了飞行的队形。而下一秒,它们鼓鼓囊囊的肚子,便统一在那空中打开了一个缺口——犹如漫天飞雪一般,细小绵密而呈雪白的粉末,纷纷从那缺口当中释出。不过短短三两秒后,那粉末便稳稳地落入了水中。
而一股紧随其后的,强烈而又刺鼻的气味,更是将关清垚身后的地方,所完全笼罩。
如此,在关清垚心中,至少可以避免那神兽立即追上的威胁。
也是在那一干犹如飞蚁蝗虫一般的灵兽,瘪了那原本鼓鼓囊囊的的肚子,而再次消散为一阵青色烟雾的时候,那有着神行快足的灵兽,已经带着关清垚跑出去了很远。
但到底,那兽类之间,最懂彼此。
比起人类因维护秩序与巩固统治而设下的森严等级,这些同得先天之灵点化与修炼而成的灵兽,虽不能说话,却更是明白那深刻于骨中的尊卑与等级。也便是说,那灵兽不仅知道那神兽之于自己无法撼动的绝对地位,更会对其产生一种无法控制的恐惧。
不过区区一只百年修行的灵兽,如何有不匍伏在那上古神兽脚边的道理?这,几乎就是一种本能。
可就好比仅仅只是人类饲养的家宠,即便必不会同那灵兽一般聪慧机灵而擅同人性,却也知晓,何谓“护主心切”。这些打小儿便被收养在了关清垚身边的灵兽,又怎会不为了她,而拼尽全力?
所以,这灵兽丝毫都未被那神兽震退。
所以,这灵兽拼尽了全力,将关清垚从那神兽将要的撕咬当中,解救了下来,并誓要将她带到安全的地方。
但那现实,却必无法,同它那般所想一样——
很快,它便来到了这地牢的尽头。
而几乎无法立即停下的它,险些直直撞上了那墙壁——预感到如此而又生怕被那神兽追上的它,将背上的关清垚甩在了身后的地上,自己则朝那墙壁迎面而上。
不过好在,凭借着出色的身体控制,它终究未能撞上。
于是,丝毫不敢停歇的它,又急忙将视线移向了一旁。
那是一个巨大而布有无数细小通道的迷宫——可就好似,是那神兽特意引它来了这里一般。望着那逼仄而又密密麻麻的通道,饶是心中再有不好的预感,那灵兽还是只能选择将关清垚藏在其中。
只见,它那双狭长而明媚的眼眸,在回来再次望向关清垚的时候,不禁流露出了一丝难以控制的悲伤与决绝。而紧接着,它急忙兀自垂下脑袋,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在原地仍是错愕不已的关清垚,又再次拱在了自己的背上。
下一秒,它便驮着关清垚冲进了那迷宫之中。
在那逼仄漆黑的通道之中,也不知路过了多少条岔路,也不知选择了多少个方向,也不知究竟拐了多少个弯,它再次来到了尽头。可这一次,早已料到如此的它,是轻柔与小心地,将关清垚放在地上的。
而这迷宫当中,亦被铺满了冰冷刺骨的冷水。
就在那兽背之上,就在仓皇奔逃的过程当中,那冷水曾已有数次被溅到了关清垚的身上。而那停留在她身上的感觉,却显然,并非只是寒冷与刺骨罢了……
因此,纵使那灵兽再是轻柔,关清垚还是踉跄着倒了地。
随即,本是一直默默不语的她,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一样,挣扎着爬到了那灵兽的身边,并一把揪住了它的被毛。
几乎是要用尽了全力那般,就仿佛,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再次摔倒。
也似乎是只有这样,她才能够在那极度的绝望当中,将同样在她心尖之上宝贝,拥入怀中。
她怎会不知,这被她视作精神支柱的宝贝,早已伤痕累累?
原来,那没过她小腿的水流,竟是能够将活物牢牢吸附在那其中的东西。她意识到了这一点,而就在她被甩在地上又难再移动自己身体的时候,这一切,终于得到了印证。
那么,就在这种情况之下,那灵兽还怎么能带着她飞奔的呢?
对于这背后的一切,关清垚竟是不敢细想与深究丝毫。她只能眼睁睁望着,那灵兽在她眼前重重地摔倒在地。
但周身不断传出的剧烈疼痛,却依旧未让那灵兽发出丝毫的声音。
而分明,不必亲眼再看,关清垚都能意识到,那灵兽的神行快足,可能再也不能拥有了。
面对这样的结果,不知所措的关清垚,挣扎着又向前爬行了两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