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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奴陈禀。奴冒犯于大王,大王盛德,罚至此处劳役思过。”我的心中微微忐忑,徐王是曾罚我来此,不过徐王也曾默认我去死……不知道这浣衣局中有多少楚姬之人,只是料想当不会知道此事,即便知道也未必会揭穿我。
“哦?”她看着我,若有所思,眼角的皱纹深深叠起,飞扬出一种锐利的味道。顿了顿,她问,“你可有名字?”苍老的声音平静无波,然而微微有些审视。
我把头压低。暗暗兴奋,——要对暗号了!!
“并无。请濯人赐名。”
浣衣局的掌事称为濯人。
这濯人看向路旁离离的春草;“沟草连连,春熙赫赫。你以后便名‘沟熙’吧。”
我瞳孔一震,俯着的身子险些仆倒,残存的理智压下了抬头的冲动。一直以来,我只知道有暗号,却没想暗号竟是这句;“沟草xxx……”这个舞文弄墨的做派……
在我到徐国以前,赵悬鱼在黎丘为我送行,“沟草连连,春熙赫赫”这句,便是他当日题的句子;我观这濯人面容端正,姿态肃谨;想必这文采风流又摆谱拿大的暗号对法也颇让她牙疼了……
我在宫里“有人”,这“人”还是我的直系上级;这个想法在我的脑海中盘旋良久,久到泛出了快乐的泡泡。我不禁感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在赵悬鱼这龟毛老板的压榨下,我对快乐的要求竟然如此之低了。
领过腰牌之后,我进入了院中。眼前的场景一派宁谧。
一带长河横穿院落,婢仆们沿岸而坐,涣衣濯纱,河面碎珠飞溅,涟漪间相破碎,天光倒转,云影微摇,好一幅宫女春涣图,我心中暗叹。听到动静,一些人抬眼打量了我,一些人却如未闻,兀自沉潜。河水一波又一波地浮动着,春日的和煦普照在两岸的芳草中,然而这浣衣局里又究竟有多少沉潜的暗波呢?
我露出一个腼腆地恰到好处的笑容,加入了涣衣的行列。
我规规矩矩地洗了一下午衣裳。晚间,大家都收工了,开始张罗起自己的事情来,或者梳妆,或者做针线,或者涣洗各自的衣服。总之,无人注意我就是了。我若无其事地走出了外门。
舂米司的人还没收工,恐怕还要得些时候。我在门口向里张望。只是外门距内里还隔一处荒地,如此,我便只能听得一阵一阵的声音。外门无人守候,我理了理衣衫,走进门内,正要转入内里细窥,迎面便撞见了舂米司的司管。
我心中早有准备。
这是徐王的内臣,面白如敷粉,身形矮胖,穿一身淡锦缎衣服,乍看上去有些像青皮倭瓜。“浣衣局的人,来此处做甚?”他慢声问道,待要眯起那双细小的眼睛。
我低下头颅,垂下眼睛,双手不住地绞着早先准备好的帕子,“我……我是来见情郎的。”一边说着,一边抬眼向里搜寻,仿佛我真的在找情郎似的。“我……就在门口看几眼就好了。管事开恩,濯人默许我了……”
这司管微微颔首,“看在濯人的面子上……”然而仍旧追问,“舂米司人数甚众,哪个是你的良人啊?”
我怎么知道。
我眨了眨眼睛,瞬时秋水含波一般脉脉望向内里,只见里面的人正背对着门口舂米,全都身着灰衣,我全然分不清彼此,一片嘈杂中,我随手指了个颀长的身影,含羞带怯道:“那个人便是。”他此刻正在举起舂米的棍子,然而姿态间却不见疲劳,反而有些悠然。我想着这应该是个看起来像“情郎”的。
“哦?是他?”
我一惊,暗觉不对,只看管事忽地眯起来眼睛,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然而就在这时那“情郎”不知怎的转了转头,露出一半的侧颜,然后又将头转过去,整个动作浑然天成,仿佛只是舂米过程中一个极自然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