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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我去了那先前设注的地方,那个大兵愁眉苦脸的看着我,我笑一笑,说,“我只要一半的钱就好了……”毕竟是取巧得来,总不好教人家损失太惨……
……
……
梦醒。
我推开厢门,今日有些起晚了,端托盘送衣服的婢女已经成列站好,——还好不是我来当值。
然而今日送的衣服似有所不同。我用余光微微打量着,那托盘竟是翡翠制成,在日光下琳琅耀目,而托盘上的衣服更是五彩斑斓,缀以珍珠、玳瑁、各色珠宝,有冕服深衣,也有舞衣绫带。这次的送衣队伍,竟有二十余人左右。
我心中微微思量,莫非是何处要办筵席?
我走至河边,涣衣女们皆正交头接耳,喁喁相谈,那私语声随风传来,“韦后诞辰,清波宫中……”
我心下便已了然。
韦后,乃是上源韦氏,是徐王之母,清波宫正是她的寝殿;入这徐宫前,我曾在赵悬鱼处见过她的画像,她长得矮胖,然而却并不具有矮胖人通具的宽容可爱,而是眉毛皱起,眼神尖厉,很有一副刻薄的样子。我知晓她最爱奢华,盖因这浣衣局中衣物,唯她清波宫的最是难洗,也最是值钱。徐国最尚清丽,色宜浅,饰物宜少,而她的衣物却总是罗珠嵌玉,又一点不能损坏……然而奢华便罢了,却偏偏吝啬,谁要敢从她的衣物上扣下一个珠子或者玳瑁,她准能让宫女挑出来;故而浣衣局女婢们口口相传的“挑剔鬼”,便是单指那清波宫人。此番既是她要办筵席,我这徐宫奸细,少不得要去探询一番了。
我便回厢房装扮起来,几番涂抹之下,便成了一个面黄肌瘦的侍女样子。我打量着镜中的自己,心里暗暗满意,收拾成这副鬼样子,哪怕亲爹娘站在面前,怕是也认不出我了。
我探头打量一顿,便从后窗翻出,直抄小路出了这浣衣局,直奔清波宫而去。隔着清波宫还有一段距离,便有嘈杂的人声传来,我抬头望去,只见宫门口热闹如市集,侍女太监们正忙着往宫门上挂彩缎,近前一瞧,发现竟是“曲云”。
这“曲云”乃是曲丰特有的织缎,料滑色美,触手如云,摸起来便如水流一般淌过手面,贵族女郎们最爱用做小衣;是由曲丰那里产的一种金蚕吐丝而成,因着货少客多,故而千年难易,价格连城,而今这韦太后竟拿它装裱宫门,可见奢富之极。
此时筵席还未开始,我于是跟着进出的人群混了进去,装作杂役侍女的样子忙前忙后。
大概又过了一个时辰,筵席开始了。
韦后坐在上首,她身着珠玉深紫华裳,神情很是严整,正在和旁边的徐王说话。这正是她的七十诞辰,故而她的脸上已显出些老态,法令纹深重,眼角皱纹叠叠,头发也已花白。她旁边立着一个年轻人,我思索起来,她似是有个叫韦漪流的侄孙,想必就是这个?
这韦漪流于韦家,坊间都传说是歹竹出了好笋,鲜花长在粪田。韦氏外戚之家,向来豪横,财大气粗,故而当街踩踏、青楼捧场的好戏,从来都少不得韦家儿郎;便是韦太后之女,燕阳公主,也不乏裙下之臣,养了无数面首,充作“门客”;然而这样的环境下,这韦漪流却清誉极佳;不仅是学馆魁首,兼之品行也得师友赞叹,认为其人有林下风采,不流于俗,不可同韦氏相提并论。
我打量着韦漪流,这年轻人端正地立着,时不时笑一笑应和着韦后,进退有当,不卑不亢。确是个人物,我心里嘀咕着,然而不知是真名士,还是假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