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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晚,西边月亮已经冉冉升起,如张开的新弓一般临视着暮色苍茫。我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两旁的店铺已经开始挂起灯笼,映得街道也红通通地。正在这时,一个招扬的布幡映入眼帘,上面书写着“好客来客栈”几个大字,我便进了那店去。
店里陈设简单,只有几张木头桌子,边角皆做得粗糙,却有一个老翁正在桌前,就着茴香豆喝酒。
我见了他的模样,便后悔进这店里来了——正是鹤翁。
“白蛟!”鹤翁见了我,连忙立起,手中的筷子跌了下去,似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一时究竟不能说出,只怔怔地看着我。
“别来无恙……我是该叫你阿翁,还是该叫你麻衣营主呢?”我看着面前老翁,勉强扯开嘴角。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杀人传道,麻衣如雪。这誓死的陈辞在我脑中不住流转,直将我带回了两年前的那个秋天。
魏军大胜后,我和秦湜便离开了戈壁,到一处茶铺上喝茶……
这茶铺是由一对年在中旬的夫妻开着,丈夫长得黝黑,一双小眼睛,看着木讷老实,而妻子却颇为泼辣,时时打着算盘,很有那刁钻精明的劲头。这茶馆和这夫妇是这样寻常,仿佛在天下的任何一个小旮旯里都可以找着一样,是以我和秦湜并未多加留意,只是惯常地聊着天。
“你以后有何打算?”秦湜问。
“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吧……你呢?”我懒洋洋答道。然而心中却并无盘算。我于这世界,本也是无根之人,命如浮云,心无所向,故而怎样都好,又怎样都不好。
“我有一兄长……他可代我管理家事,所以我并不是很忧心家里;然而我到底要回去魏国。”这少年托着下巴,低声道。“你为何还不肯拿下来你那丑面具?你就有这么见不得人?”
话音未落,我却觉一阵眩晕袭来,面前的秦湜和茶铺在我眼前颠了个个儿,我只听着秦湜叫一声“不好”,便与他双双晕在了茶铺里。
待醒来时,我与他正绑着在一艘船上。四望之下海天茫茫,鸥鸟纷纷,我动了动,一阵眩晕后的乏力感袭来,仿佛全身都没骨头了似的。
“这是软骨散,越动越没力气。”秦湜在旁边道。
我看了看周围,大概有十来个人也被绑着,便朝最近的一个少年喊道,“喂——”
这少年面色苍白,身上的衣服松松垮垮,被洗得发白,唯独衣角处绣着一支梨花。他也被绑着,然而他的神情似乎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他淡淡地抿着唇,仿佛有些不屑,又仿佛纡尊降贵。
“你叫什么?你是怎么被绑来的?”
“沈尧霜。人贩子拐来的。”
我看他那生人勿近的神情,心道是哪个人贩子这样胆大,拐来了这臭脾气的家伙?
船在海上颠颠簸簸,我又连续问了几个人,不是被拐来的,便是在茶铺、饭馆被下药送来的,然而大家一概都不知道这船将驶往何处。
到了一处岛屿,便从船舱中出来个人,——竟是个女人!这女人身姿妖娆,披着虎皮大氅,她的眉眼,似乎总是含着秋波,正娉婷地走向岸头,对着岛上的汉子说,“货到了——”
那岛上汉子皱了皱眉,骂骂咧咧道,“怎么又是你这粗婆娘……这次花了多少钱?”
“八百刀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