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了却生前身后事（2 / 2）

卷轴的最后一行字：迄今，尚未卒。

“……嘶。”陈迹一挥手合上卷轴，不由得唏嘘道，“该有两百多岁了吧。”

只是凡人的寿命并非天界管束，而是鬼界管理，否则他就要看看这个季长风究竟命数几何了。

他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清虚宫的几个仙侍看到他出门也不说送送什么的，全都各干各的不理他。

他也不理那些仙子仙女们，自己找了一片云彩坐着下凡去了。

这一趟来回还不超过一天，再看到无涯州时竟感觉像过了数百年一般，比先前荒凉了好几倍。

鬼界怨煞在这片土地肆意流窜，魔界恶灵更是疯狂吞噬着这片土地的灵长。

狂风中满是腥气，原本干涸的河床渗出鲜红的血水，鲜血从山涧缝隙汩汩流淌。

他迎着风伸出手，手掌几乎瞬间被风中的血汽染成暗红色。

陈迹目光中隐隐有几分愠怒，究竟有多少人死在这片恶灵肆虐的土地上，才会使其掀起如此血雨腥风。

魔界内乱严重，那些魔族在边界侵犯人间便无管束。

这里本是人鬼魔三界的边界，然其中凡人居多，隶属人界，却因族类复杂，无神愿管。按道理此地在西方，隶属西方战神守护一方平安。

恐怕西方战神连无涯州这个地方都不记得了。

陈迹上山，闭目捏了个诀，睁眼刹那眸中燃起两团猩红火光，周身黑气覆盖整片无涯州土地。他道：“即日起，此地由地官赦罪清虚大帝庇佑，邪魔退避！”

音落一瞬仿佛有无数利刃弥漫在黑气之中，霎那间恐怖的尖叫嘶吼响彻云霄，原本趋于平静的狂风再次席卷，鲜血如巨浪般被狂风席卷血洗山峦。

“诸位，安息吧。”

无涯州的最后一场血雨腥风，由地官清虚大帝收场。

鬼灵魔刹烟消云散。

他拍了拍衣上的烟尘走下山，山脚的道观里走出一个颤巍巍的老者，一手拿着扫帚站在道观门前仰望着百棂涧。

头发白花花得如云彩一般凌乱的扣在老者头上，长须一颤一颤的随风飘动。

老者被风吹得歪歪扭扭，仿佛轻轻碰一下就会散架。

在那张斑驳沧桑的脸上，一双混浊的眼睛流露出悲天悯人的光亮。

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他就看到这座道观，此刻便走近道观意察看究竟供的哪路神仙，然而刚至门外便见到简陋的道观里供着一尊诡异的神像。

这神像笑容诡异，俯视众生的眸中却有种残忍狠戾之色，不男不女却像一个小孩子。

陈迹僵了一瞬，问道：“老者，您知道这是哪路神仙吗？”

那老者颤颤巍巍的转过身，仰头看观中神像，道：“不知道，许多年前，它就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了，许是神仙可怜，来保佑我们的吧……”

老者不认识这个神仙。

陈迹乍一看也没人出来，直到看清神仙周身散发的诡异邪气又想到此处肆虐怨灵才断定，这是送子娘娘——上锦。

他神色凝重，道：“以后，这道观改供清虚大帝吧，这一方生灵由地官守护。”

老者的双眸颤了颤，恍若僵硬一瞬，他眸中有千万种颜色，但最明显的是怜悯之色流过后的一抹悲戚。

空有悲天悯人之心，却无拯救苍生之力。

只闻老者道：“好啊……好啊……好啊……百棂涧……也是有神仙庇佑的地方了！”

仿若吊着的一颗心重重落下，老者的目光很复杂，渐渐滑出一串串血泪。

陈迹虽不曾看过生死卷，但此刻却看得出他已命数将尽。

“您还有什么遗愿吗？”陈迹问。

这一问，老者如同木石，沉默了许久许久，就连那白发白须都仿佛定格在了这一瞬。

陈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或许是在想过往两百年的人生吧。

就在这时，老者忽然狂笑出声，将扫帚一扔，高扬起头颅负手走出道观。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一扬手挥洒满天纸钱，狂笑道：“我要——悬壶济世！我要——天下太平！”

长风一生，不负皇天后土，不负天下苍生，唯负师友妻儿、负覃氏宗族、负我孙儿季珩。

这世上总有人会做梦，做一个拯救苍生的英雄美梦。

我就是那个做梦的人。

可我人生两件错事，一不该为自己的英雄梦碰那禁忌恶鬼，二不该为一己私心将那无辜少女做成怨煞厉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