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4 脚下的路（1 / 2）
恢弘的神殿，众神之父的高大神像端坐殿中，以手托腮，仿佛在沉思，明亮的日光穿过穹顶的镂空，形成道道光柱落在了神像模糊不清的面容上。索兰莉安跪在神像前虔诚祈祷，银色微曲的长发披在脑后，没有任何修饰，白皙无暇的面容肃穆，长长的睫毛在闭合的眼帘上倔强的挺翘着。世上若有美神，那大约就是索兰莉安的模样了。
“万物之主，众神之父，请指引您迷途的使徒吧。”
祈祷中，索兰莉安的精神触须触及到一片温暖柔和的区域，那是传说中的神之国度。她来过这里无数次，老师曾说，只有神最钟爱的子民才能像她这般轻易地进入这里。
老师还在的时候，她其实是很爱笑的，笑起来彷如春华绽放，治愈人心，但老师去世的那一天，她因悲伤过度晕厥了过去，醒来之后就不再爱笑了。她变得孤僻，不爱外出，每天不是对着神像祈祷，就是神游神之国度，要不然就对着天空发呆。身为高阶牧师，索兰莉安如果什么都不想做，是没有人可以指使她去做什么的，她拥有完全的自由。
这样的性情转变其实不仅仅是因为老师的死，还有别的原因。
老师走后的几年里，她几乎每天都会梦到无穷无尽的风暴席卷着整个世界，大地崩碎，海水倒灌，生灵灭绝，天地一片混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梦？“是神明的谕示吗？”
这是很严重的事。像牧师这种精神力量超常的人群，几乎与梦无缘。即便做梦，梦境中的内容也会在某些地方得到应验。
梦境中的场景太可怕了，她不敢怠慢，便把这件事告诉了大主教，大主教同样不敢怠慢，上报给了教宗。于是圣教因为这个梦严阵以待了一年，但是什么都没有应验。
教宗倒是没有因此责罚他，只说她可能是因为老师离去带来的过度悲伤导致生出了厌世之心，后来这件事便不了了之了。然而同僚的厌弃是少不了的，诸如“真不要脸，为了晋升神谕者连这种谎话都敢编，还劳师动众这么久”之类的悄悄话她可没少听到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教宗能让圣教同仁戒备一整年，肯定是已经确认过她的梦境，怎么可能是谎言。
索兰莉安不喜欢听这些闲言碎语，便干脆请调，来到了斯托亚这个神恩不达之地。其实不止斯托亚，整个勃朗帝国从上到下对圣教都有些爱答不理，这里的人民甚至分不清牧师和神谕者，帕奎尔神殿对斯托亚而言几乎等同于吉祥物。
时间长了，梦境一直都没有应验的预兆，她也就渐渐习惯了，连她自己也相信这个梦真的如教宗所说的那样，源于她的厌世之心。
就在她以为要这样漫无目的荒废一生时，前天夜里，梦境再次如约而至，但是内容变了：一个双手持剑的巨人从天而降，一剑将刚刚成型的风暴斩成了两半，风暴就此消散。
“如果风暴毁灭世界的梦源于厌世，那巨人摧毁风暴是不是意味着我的厌世之心正在消散呢？不过，这个双手持剑的巨人代表着什么呢？是救我于迷途的神明吗？不！不是神明。”教典说众神不可直视，不可描述，而梦境中的那个巨人却是个男性人类，面目也清晰可见。
持续了六年的绝望梦境改变了，索兰莉安的干枯的心仿佛被注入了温暖的泉水，重新活了过来，她突然想出去走走。于是昨天她向大神官提出了出任务的申请，以往她是很不喜欢这种用神术来交换金钱的做法的。只是没想到，她在斯托亚第一次出任务就无功而返了，等她赶到的时候得知，任务目标已经自己清醒了过来。
代价已经收了，神术却没有送出去。临走前，她审视了一下任务目标的家境，非常清寒，她好奇这样的家庭是如何拿出五个金币的代价的，便询问了那位母亲，没想到那位母亲却嚎啕大哭起来，这出人意料的变故吓得她落荒而逃，逃走前只来得及用出一个小戏法，这个小戏法她对妇人的丈夫也用过，她看出了妇人的极度疲惫，跟她的丈夫几乎是一样的状态。
那家还有个小男孩，看到他母亲哭了，大概是以为她欺负了他母亲，竟然追出来朝她扔了一块石头，只是人小力气小，准头也差。妇人追了出来，狠狠地打了那个臭小子一顿。
真是可爱的人呢。骑着飞鳐飞在天上的索兰莉安看到这一幕笑出了声，笑完才回过神来，好像自己很久都没有笑过了。
任务大概算是失败了吧，索兰莉安都只能灰溜溜地回到神殿。五个金币的代价神殿是不可能返还的，但索兰莉安愿意自己掏钱，她决定下次再找个机会去一趟。“我没使用神术典籍中记录的神术，不收钱不算违反教典吧。”她想。
夜里，本不怎么需要睡眠的索兰莉安突然对梦境期待了起来。如她所愿，她又一次梦到了那个巨人，不过这次他没有劈开风暴，而是在和无数巨大的怪兽战斗。巨人如入无人之境，所到之处，怪兽断肢横飞。但是，怪兽实在太多了，巨人终于被淹没在无尽的兽潮中。失去了巨人的守护，大地陷入了一片血与火的浩劫中，生灵又一次涂炭。“不！！！”索兰莉安惊醒了，泪水打湿了面庞。
为什么会这样？到底怎么了？这些梦到底是因为什么？那个巨人究竟代表着什么？
索兰莉安再也无心睡眠，起身去了主殿，跪拜在众神之父的雕像前“虔心”祈祷，一直到了现在。
迷雾般的光芒在神之国度摇曳荡漾，轻抚着她不安的心灵，点点星辉缓缓渗入她的精神触须……神游神国时的时间流逝总是令人难以察觉，直到晌午，索兰莉安才退出这种状态，精神缓缓收回，沉入身体。
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索兰莉安走出了主殿，殿门两侧的卫士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隐秘地投以关注的目光。
她拉起兜帽，隔绝一切探视。或许他们的目光很隐蔽，但在索兰莉安看来，这和秃子头上的虱子一样醒目。总殿同僚的闲言碎语也是如此，虽然说的很小声，但其实和在她耳边说并没多少区别。
从很小的时候她就察觉到自己容易受到男性的关注，只是那时她还不明白这些关注的目光包含着什么样的意味。后来她明白了，也因此很感激将她救出泥沼的老师。她的信仰原本就不怎么坚定，教典上很多教义她都不喜欢，只是因为受到了老师的影响才选择成为一名牧师，例行的祈祷也不过是因为习惯。可是老师已经不在了，她内心的困惑彷徨再也无人可以诉说，原本脆弱的信仰也几乎满是裂纹……
一阵短促嘹亮的号角声传来，那是铁鬃竞技场的方向，预示着明天竞技场看台将再次开放。索兰莉安想起明天是勃朗帝国的立国日，想必到时候去看角斗的人会很多。
勃朗是个极端尚武的国度，数百年前，竞技场还是一个展示军威凝聚民心的地方，如今已却已成了聚敛钱财之地，成了赌徒和贵族的乐土，索兰莉安不懂这样低级的感官刺激到底是怎么吸引人们趋之若鹜的。
她轻轻叹了口气。
脚下是珐琅铺就的晶莹华贵的路面，索兰莉安却不知道自己的前路在何方。
“路是自己选的，跪着也要走完。”在铁鬃训练场训练的罗尚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在专精武器的加持下，长达一米五的双手大剑仿佛变成了双手的延伸，如臂使指，没有丝毫的滞涩。
试试技能。冲锋！身体朝着远处的木桩急速飞奔。
罗尚的敏捷并不太高，但是使用了冲锋技能，速度快的几乎要拖出虚影，这还只是技能等级只有11级的情况。下一刻，拖后的大剑划出一道巨大的弧线，猛烈地斩在了木桩上。
“咻！唰——”粗壮的木桩应声而裂，断掉的那一截“啪”地摔在地上咕噜噜滚出去老远，切口平滑。
冲锋：快速向前突进，击退被冲击到的敌人，自身获得疾驰状态。
顺势斩：疾驰状态下可用，攻击强度获得额外加成。
冲锋接顺势斩的威力很大，大到引人侧目，但罗尚并不在乎这些陌生人的目光，他很忙，还有很多事要做。
“石化蜥蜴的防护强度有多高来着……记不得了，不过就算硬砍也是肯定能破防的，打这种没有石化能力的大爬虫应该不难吧，就算它的天赋法术恢复了，我还能盲斗……”
罗尚在心中盘算着。低等级的时光过于久远，他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在他思考的时候，一个壮如牛的猛男慢慢走近，比之前更多的视线伴随猛男的脚步被牵引了过来。
“你好，我叫蒙多，可以切磋一下吗？”
罗尚瞄了一眼壮汉背后的大斧，这个蒙多看起来很强的样子，略一思索罗尚欣然应允，他正需要好好熟悉一下战斗技艺，顺便借这个大家伙试试能不能升级，说不定还能打听一下土著职业者的战斗能力。
“可以啊，就在这里吗？”此刻整个训练场几乎有一半人都在看着他俩，看这个情形，这位叫蒙多的壮汉在这里似乎很有威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