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孩子(1 / 2)
8、孩子
学校要是一家人住,满宽敞的,可是当成小学,非常挤。
课间休息,女生到大门外“跳房子”,用碎布缝个正方体布袋,里面装上苞米粒或者山杏核,叫瓦口袋。
男生和女生从来不在一块儿玩。
“撞拐”因为身体接触太剧烈要等穿上棉衣才好玩。
男生玩“骑驴”,这是三个人玩的游戏,先手心手背分配角色,扮驴头的站直,做驴背的把头放在驴头的腋下,用肩膀顶着驴头的肚子,两手搂住腰,弓背撅屁股,骑手后退紧跑几步,摁住驴屁股,一窜就骑上驴背。骑手和驴头用石头剪刀布来决胜负,败者扮驴背挨骑,胜者当骑手,刚才挨骑的驴背当驴头。游戏中,驴头和骑手挤眉弄眼,石头剪刀布总是平手不分胜负,底下挨骑的人猫腰撅腚只能熬,挨骑的时间稍长,二傻子也能回过味来,“你俩耍我!”一直腰把骑手撂下去,耍人的骑手当然不承认。
这个游戏的公平点在于三个人的个子和体重要相近,所以没人和大坨子赵宝金组队。赵宝金在窗台前遛边,眼珠子转到眼角冷不丁瞭你一下,他看人一直是这个样子。刚刚看完《地雷战》,人们都说他“贼眉鼠眼,就是一个偷地雷的。”千万别误以为他是低头在地上找硬币,趁人不注意窜上去就骑,那大坨子谁能感觉不出来呀,有时候直接把小驴儿给压趴下。他是捞到谁就骑谁,拿他又没有好办法,院子里的骂声不断。如果高瑞在场,就会一脚踢到赵宝金的屁股上,他是“贫下中农管理学校代表”。就为这一脚,赵宝金对班里的高秀芝没少呲牙,因为她是高瑞的二女儿。
吊在杏树杈上的铁板响了,次次是这钟声打断我们的游戏吆喝着大家去上课。
中午休息的时间长,午饭以后可以玩一些大型的游戏,院子里、院门外都耍把不开。学校西墙外是操场,是用来上体育课、做课间广播体操的操场。操场就是块没种庄稼的土地,平整平整,人越上去活动土就越软越细,下雨成泥刮风起烟。
软土有软的好处,土操场是摔跤难觅的好地方。参与的男生手心手背分成两队,进行擂台赛,胜了守擂,败了换人挑战。没人挑战的队伍败北,败者是要接受惩罚的,单腿跳或者背负胜利者绕操场跑一圈。
大坨子赵宝金屡次一个人打败全班人,段兴国让他一扒拉就一个跟头。于是大家开出条件:多人一起上。他不怕,三两个人上去难以撼动他。他抓住脖子一摁一个跟头,趴倒的人英勇无比,滚过去抱住他的脚就不放,再摁倒一个就死抱住另一只脚。他两腿拖着人跑,可是跑不起来,地面上留下两道拖痕,地下的人嘴里高呼:“快来,上人啊!”瞬间胳臂腿腰全是死死抱住不放的敢死队员,这时候再上来人一推一拉,他极不情愿地重重摔倒,然后,十几个人一齐压上去。
摔跤场上尘土飞扬,喊声震天。
结束以后,站起来,就是从土堆里刚拱出来的一群土猴,头发脖子脸都成一个整体色,看明白的是俩眼一口仨窟窿。土猴们一跺脚尘烟四起,唬得女生眨眼的工夫全不见。
女生玩跳皮筋,玩丢沙包。
操场自然形成两部分,南部归女生,北部接壤男厕所天经地义属于男生的。
男生爱玩“打老倌”。先画一条中线,在中线上立起一块最小的石板,它就是老倌。它前面立的是鼻子,后面立的是锤子,两侧立起耳朵,耳朵前面是头发,耳朵后面是胳膊。老倌和锤子的立面最小,并且老倌隐在鼻子后面锤子隐在老倌后面,这是游戏的中心角色,是游戏参与者渴望打倒的目标。鼻子实在没办法的时候才肯打,这出气兼流涕的双孔可不是上手捏的一坨好肉。中线上的三个角色是固定的,耳朵和胳膊是两个,头发可以无数,可以根据参加人数的多少来设置,总的原则是立起的石板总数比参加的人数少一。
游戏开始,每人手中一块石头自己记清楚,站在鼻子后面的任何位置,把手中石头往前抛出。体现公平,约定距离鼻子最远的石头先攻击,距离鼻子最近的后攻击,距离相同时需要石头剪刀布来决定攻击的次序。攻击前要喊出目标,误中其它目标无效,误击倒的目标要被重新立起。一轮攻击后目标没有全部被打倒,没能打中目标的人进行下一轮抛石攻击。
当目标全被打倒后,必定有一个人没有目标可打,惩罚这个人是游戏的高潮。老倌发话:“鼻子耳朵头发胳膊锤子各就各位。”于是一群人喊着笑着围住被惩罚者,捏鼻子拎耳朵扯头发拧胳膊把人弄成个喷气飞机状,人多的时候八只手扯头发,剃成光头的用揪耳朵、拧胳膊来代替,锤子站立在霉蛋儿的身后。老倌二次发话:“小的们,捶一通!”于是锤子抡圆双拳捶背如擂鼓,口里喊着“叮当锤,铳上!”这铳上就是用膝盖顶一下屁股。然后众人齐呼:“苏修美帝日本佬,问问老倌饶不饶。”老倌说饶了就进行下场游戏,说不饶就再擂一通再铳一下。
耳朵拎疼了,头发薅痛了,铳的重了,一次挨捶八通的都要报仇。暗暗记住下重手的人,你弄痛我耳朵我要拎豁你,你使劲捶狠命铳我要凿哭你,你下令打我八通,我要打你九通。越打越激烈,结束时认为吃亏的人还常常和仇人约战:“放学后接着打,谁不玩,他爷爷是老右派,他奶奶是地主婆,他爸是现行反革命!他妈是女特务。”刘老师听见了,说:“嘿,这一家人,可咋凑到一块的呢?”
操场北面齐着厕所是一排野生山枣树的刺墙,后面是大队的梨园。段兴国趁打老倌的闲暇去摘半青不红的山枣,他发现:西头挨着高粱地的枣树上有一大窝马蜂。这家伙不声不响,悄悄地说与我。我听着眼睛都放出光来,因为我看见树底下有俩人,是姜宏伟和赵金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