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上中师(1 / 2)
92、上中师
给爷爷选墓地的人是妈妈的堂哥,褚大先生是整趟河川最有名的阴阳师,二舅吃住在我家,耗时一个月,走遍全村的每个角落,在后山的最高处选定这块墓地。墓穴的北面是一个小山包,墓穴前是一块平地,东面是杂树沟,西面有一条季节性的水沟。
田老叟悄悄地把自家的祖坟移到爷爷坟墓的西侧,就在那条水沟西。对此,下坎的大姑异常气愤,对我爸说:“大哥,姑奶子家的祖坟挨着娘家的坟地,这是在抢我们家的风水,撬走他们。整天炕头唠人嗑,炕梢干鬼事。”我爸面无表情地说:“皇家墓地风水佳也难保子孙万万年,就是一个蒙眼,何必。”“怎么办,自己掂量着来,反正是你家的事。”对于哥哥不采纳自己的意见,大姑心有不满。“锦春,宝坤来了。”听了爸爸的提醒,大姑高声道:“心怀鬼胎,他是来探口风的。”
“村子里净出稀奇古怪的事。”田老叟人还没进屋声音先到,大姑迎向田宝坤正眼都不看一下,目不斜视地走出屋门。“锦春在生谁的气?”田宝坤进屋就问,爸爸反问:“都是什么奇怪事?”“我也是才知道的,狄支书要退休了,可笑不。一个挣工分的人还退休,每个月要三十元钱,公社居然同意了。”田宝坤拍着头说。爸爸说:“大拇胳哥卷煎饼个人咬个人,羊毛出在羊身上,割了猫儿尾拌猫儿饭,钱由村里负担,公社乐得送个人情。狄支书在公社说自己算得上解放干部,不给钱绝不让位。现在,进村的工作组里多是年轻人,来我们村连一顿好饭都吃不上,狄支书对他们不冷不热的,年轻人的意见很大,都不愿意来我们村。”田宝坤拍着手说:“你说这狄支书一退休,杨婆子的村骂立刻哑音,以为村骂就此绝种,没想到薄支书老婆开骂了。”
我爸问:“宝坤最近有时间吗?”“有时间,大哥有事?”“打算迁锦华父亲的坟。”田老叟说:“好,新坟茔地后靠山阔,有山有水的好风水,我大舅二舅老哥俩应该埋在一处。我和锦华迁,你去忙学校的事吧。”
这时大喇叭响起来,“啊——,我离开了领导岗位,村子在我的手里就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多年来我对得起父老乡亲们,我离开留下好钱两万块,我留下的家底绝不允许后来人败祸。”接着是一阵的抽泣。田老叟摇摇头说:“这是不放心啊,除了自己,谁干都不放心。”
七月初,东片八个公社的学生被集中到廿家子的考场,参加高中升学考试。中午,褚老师告诉我:“你中师的录取通知书,已经到你爸爸手里了。”
下午还有两科没考,我连午饭都没吃,三十二里路一个人连跑带颠一口气到家,进屋就看录取通知书。
这年,预选出来的十五个人只考上我一个。
没想到暑假,又接到县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两科没成绩居然还被录取了。
开学啦!上学,上中师,到朝阳城去。
1982年8月3日早8点,我坐着中学的大车来到车站,身边是大群的送站亲人,东头一家一人来为我送行。松岭门“车站”就是本乡本土人都知道的路边一块地儿,冬天是梯田坝墙下的避风处,夏天是一棵树的树阴。
一天两趟长途客运班车,五十四公里的路程,一元三角钱的车票。
盼啊盼,客车远远的牛似地走来,车顶上是大包小箱的。停车后,车门用来上人,车窗用来下人。行李有人举上车顶,我双手抠着车门,脚尖点着踏板沿,身体悬在空中,大叟用肩膀抗住我的屁股,使足力气把我顶进车内,车门艰难地合闭,手不用扶不用担心会跌倒,车内的人挤成一个坨儿。每到一个车站,我被挤进一点,挤到车尾,朝阳城到了。
学校四周都是庄稼地,旧校舍,新生一共四个班,每个班四十人,全是农村的学生,目的就是培养农村教师。
学校不停电,书笔纸墨水全免费,两套校服,还有一枚白底红字的校徽。
期中考试后,班主任张老师对其他老师说:“瞎了,瞎了,这一百六十个孩子可瞎了。个个聪明绝顶,抻出那个来都能考上个本科。”
食堂使用油印的钱票和粮票,每个月九元钱票,粮票分粗粮和细粮,还有一张包子票、一张饺子票。
红墙灰瓦的食堂里红烧肉一勺要一角五分钱,偶尔,我也吃上一勺。
语文教材竟然是繁体字的,还是本科的古汉语教材。
入学第一次坐在电影院里看的片子是《少林寺》,星期六的晚上,操场露天排开四台彩色电视机连续播放录像《射雕英雄传》。
舅舅送给我一台旧自行车,我又饶上个旧打气筒和一套修理工具。骑着自行车回家,单程需要四个多小时。星期日,天刚亮就走,天没黑就回来了,乘班车办不到,关键是能省下两元六角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