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吹牛(2 / 2)
宝庆强见人就说:“把钱存在我这,国家的银行,旱涝保收。一年百分之十五的利息。比如说三万的本儿,一年的利钱就是四千五,本利连滚,十年后连本带利是十二万,二十年后,有四十九万。”田春立说:“宝大叟,你呀,撩起牛尾巴就往死里吹吧。”“小力,你知道有人为什么穷吗?是他缺少理财的头脑。北山不是堆的,腚沟子不是勒的,牛逼不是吹的,我开的车是吹来的?胆小如鼠,穷害怕。”他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一支烟,撇撇嘴说:“有钱能干光棍事,给灾区捐款,咱出手就是一万,这叫底气。赈灾晚会上,大老板的捐款一个亿一个亿的,那才叫牛逼。”田春立说:“人家的钱比咱的烧纸都多,都是咋挣来的呢?”“就是像我这样挣来的,必须懂得理财。我给你个保本的产品,光挣不赔。”田春立说:“宝大叟,我呀,月月光,挣的钱供不上花。”
宝庆强问我:“你呢?”我说:“我呀,贷款买房子,等着涨工资。”宝庆强说:“好汉子谁挣那有数的钱,你呀饿不死也发不了。”
南票的小煤窑被封,有的窑口被彻底炸掉。小煤窑老板集资的钱还不上,信用社把宝庆强双开,债主们疯了一般,满世界寻找宝庆强,他失踪了。
一个月后,宝庆强乔装进村,想最后回家一次,然后远走外地。他刚一下车,被松岭门村的两个债主认了出来,二人商量:“逮住他,就他手里的钱,人多等于大锅菜里撒一把盐,就咱们俩好说。”宝庆强还没溜进家门就被二人拦住了,闻声的宝庆壮冲出来横着了中间,“敢动我大哥,我跟他们在石砬子板上脑袋当杏核砸,你不砸死我,我就砸死你们。”
见了宝庆壮,两个人孬了,眼看着人进了屋,这才想起众人,掏出手机广播消息,大群的债主围了宝家。
宝三爷家,半个院子都是人,我的二表哥夹杂在人群中,铁青着脸,一言不发。宝三爷要外出,被多人出手拦住,宝三爷说:“我堂哥烧五七,我要到坟前祭拜祭拜,你们太过分了!”一群人高声乱嚷:“交出你儿子,大家都自由。”“我不知道他在哪,我总不能乱说吧。”“你不知道?谁信?”“大伙认为宝庆强违法,去找警察抓他。他是我儿子,可是儿大不由爷,我也想给他几个大耳刮子。”“宝三儿,警察不温不火的,信用社一个双开轰跑一个替罪羊。我们找你,你又推,一问三不知,来个神仙怪不得。这都是在撵兔子!”“对!别装了,是几个大耳刮子的事吗?自己的刀永远消不了自己的把,你们父子都是无赖!”
一句话惹怒宝庆壮,挑眉瞪眼地高嚷:“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让你们进院。钱是信用社、矿上老板搞光的,跟我爸有屌毛关系,别蹬鼻子上脸。”“啊!你一句话把宝庆强摘巴干净,我的钱是亲手交给他的,我们就找你大哥!就找你们老宝家!”
人群出现骚动,有人大喊:“他家有啥拿啥啊,干了!”
人群涌向屋门。
“敢!谁敢!”随着话音,屋里窜出一人,横在门口,一只胳膊的段兴国左手拎着一个空啤酒瓶子,嘴角噙着根烟卷,大光头。眨眼的工夫,宝庆壮也拎起啤酒瓶子,一手一只。
骚动的人群静止了。
宝三爷说:“大家冷静冷静,这两个人说宝庆强进家了,没有的事。他俩把你们骗了,他们这是变着法儿地聚齐大家来这里闹。”
姜宏德拦住大家,说:“大家不要吵,有话好好说。我们是定好原则的,不使用暴力。”宝三爷应声说:“对!宏德说的对,有话好好说。”人群中有人高喊:“姜老师,你在屋子里跟他们父子嘀咕半天,就是这个呀?”姜宏德听了这话,忙说:“宝三爷,问题在你这,说出宝庆强的落脚地,我们立马走人。”“宏德,你理解理解三爷,三爷是真不知道。”后面有人高喊:“放屁!你不知道?”“你放屁!”宝庆壮冲了过来,宝三爷赶紧拉住二儿子。
“我看我们应该把人分成两拨儿,一拨儿在这蹲坑儿,等着宝庆强;一拨儿去南票矿的镇政府,抗议收回煤矿,只要煤矿还在,我们的钱就有着落。”宝三爷说:“对,宏德这话在理儿,关键在煤矿,在政府,在我这闹没用,大家伙应该听宏德的。”
“姜老师,那你在哪拨里?”“我——是公职人员,去政府不大好。”“我看有人两面三刀的。”姜宏德赶紧撇清自己,“大家请相信,我姜宏德绝不会当内奸,我的钱也被骗了。”
就这场面,我也没跟二表哥搭话,回到家里,我问妈妈:“大哥二哥被骗去多少钱?”“你大哥三万,二哥三万,都是背煤挣的钱。”“一年是多少利息?”我爸说:“宝庆强找过我,他说利息是年百分之十五。三万本儿,第一年利息是四千五,本利连滚,十年后是十多万,二十年后,是四十多万。”我妈说“那么多!”我说:“宝庆强找过我,找过田春芳,找过田春明,都是这套话。”我妈问:“你集钱了吗?”“妈,我没钱。”我妈说:“那就好。”
田春立说:“这宝大叟,把自己给吹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