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建房(1 / 2)
长时间住在野猪棚里的黄竹林,闻够了那里的霉气和臭味。现在她终于住进了盼望已久的新房子,坐在那宽敞明亮的客厅里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旷神怡。新杉木散发出特有的芳香,使她沉醉在新生活的幸福之中。
为了还债两人继续努力挣钱。虽然住进新屋,还没有好好休息一天。第二天一早王光勤去张家窑上班了;而竹林把王涛交给奶奶,说:“奶奶,王涛还是交给你照顾,我俩要努力挣钱还债。当然,光勤说了,请您照顾孩子,我们不会亏待您。”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照顾孙子是我的责任,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放心去吧。”
竹林把孩子交给了奶奶,迅速回家背起货郎箱,摇起那货郎鼓,仍然走村串巷地忙去了。
从此以后,夫妻俩辛辛苦苦,勤勤恳恳,起三更睡半夜,舍不得休息一天。齐心协力,一切为了攒钱还债。
竹林的日常生活过得非常俭朴、艰苦。吃的米是晚上替人做鞋换来的,小菜是自己种的。有时开水加桨油,做点儿“神仙汤”,很少有荤菜进门。
一天夜晚,王光勤从山里运茅柴回来,妻子端出山芋丝饭、青菜和“神仙汤”,说:“今天算你走运,‘神仙汤’里放了香油,可香呢。”
“哎,好事,好事,该纳纳福了。哪来的香油啥?”
“是山林嫂送来一杯香油,她家菜籽换了油。”
“那你必须记好,不要欠人家的人情哟!”
确实,夫妻俩天亮出工天黑回,没有时间种油菜,吃不上油。他们的苦无人知晓,他们的“富”倒鲜为人知。这幢房子盖了,树大招风,很多人怀疑他的钱来路不明。造谣人说:“王光勤,骗财又骗色,他在湖北帮工把老板家的钱一兜而尽,并骗走了他的闺女黄竹林,逃亡江南。”
这种谣言听起来是顺理成章,一套又一套,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为什么在白鹤塘长住的人几十年也没能盖上大瓦房,而王光勤,他仅用四五年时间,便盖成了这大瓦房?肯定他有不义之财。
谣言悄悄在乡里传开了。
你别看这山沟里很穷,可赌博人却很多,赌资、赌场也很大,这是一种村风。一般赌场玩“大小点儿”,而他们最欢喜玩“摇单双”。两颗“骰子”放在有盖的茶杯里摇晃,组成单和双,信单打单,信双打双。
那天赌棍刁德缺和赌友们一样,赌红了眼,野心大,下手重。把钱压下去,众人直嚷:“双!双!双”,开了!结果呢?是“单”!真倒霉,打单即开双,打双又开单,总是落空。“哇!”的一声,输了!完了!几次,十几次,手运不好,输惨了!
几个赌棍垂头丧气离开了赌场。他们鬼鬼祟祟地聚在一起商量着寻求赌资,说:“外来户王光勤,他有那么多不义之财,不能独吞呀!应该给点老子们来花花吗?”
狗见了骨头原形必露。从此王光勤这个“外来户”便成为歹徒们算计、欺压和敲诈的对象。
另一个赌徒说:“他不给老子,老子动动脑子,逼迫他拿点出来给我花。”
刁德缺说:“哎哟,这事知道得太迟了,现在他的钞票上了屋,没有钱了。还听说王光勤有点儿手脚功夫,两三个人上不了他的身,敲诈不到钱财,反而要吃他的亏。”
大家一时无语,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个赌徒出了个馊主意,他说:“我们设法把他的小孩抱来,逼迫他拿钱出来赎人。”
这等混账,居然想出这下三滥的毒招。且几个歹徒一拍即合:“好主意!大家多留点儿心眼,找机会把孩子抱过来再说。”
有个赌徒说:“黄竹林天天把小孩送给老奶奶照管,我们只要在老人那里下手!”
“对对对,就这么定了。”赌徒们决定了这个毒招,便派三个混蛋一直盯着王光满的屋前屋后,贼眉鼠眼的找机会下手。
那天,王光勤他起早上班去了。黄竹林和平常一样,把三岁的王涛送来叫奶奶照管,并说:“涛涛送来了,奶奶你一定要照管好。”
“你放心去吧,没有事,小孩乖得很,不会闯祸。”老人回答着,竹林背着货郎箱放心地出门了。
王光勤夫妻俩从来不回家吃中饭,要到晚上才来接王涛。
三岁的小王涛十分可爱,白白胖胖的,眼睛特别有神,小嘴巴能说会道,能奶声奶气和大人交谈。天真、活泼、懂事儿,惹人欢喜。
今天竹林临走时,没有给孩子吃早饭。奶奶端来一碗米粥和一只蛋,剥去蛋壳,一点点地喂他。王涛说:“我吃粥,奶奶您吃蛋。”
奶奶听着感动得含着泪花,说:“小涛乖,吃粥也吃蛋,吃得饱饱的,长得高高的,像你爸爸一样帅。”
涛涛小手推让着说:“奶奶吃,奶奶吃。”
“哎哟,小涛涛真懂事,长大了定是个孝子。”
老人上午忙着洗衣服,做家务。一边做事一边盯着小孩,寸步不离。
因为今日情况特殊,王光满临走时说要回家来吃中饭,所以今天老人特别忙,淘米、洗菜、烧火。一边忙一边说:“涛涛,在家里玩,不能出去哟。”
“奶奶,我不出去。”
待到老人在厨下把菜洗好,饭做好出来看孩子,孩子不见了。奶奶一时慌了手脚,屋内屋外到处找人,就是找不到。她急匆匆去了山林家,问:“山林妈,王涛有没有来呀?”
“王涛没有来呀,我在家忙着没出门,没有注意到。”
“不好!不好!涛涛会去哪里呢?”可怜的老人把村前、村后、菜园里、池塘边都找遍了,没有找到。一时间直急得面如土色,如苍蝇掉了头,在屋内直打转,毫无主张。
村上人都在地里劳动,问不到人。而自己小脚行走不便,再说了,若有人送孩子来,没人在家,怎么办?老人左思右想没有主张。屋里异常寂静,只有钟摆嘀嗒嘀嗒地响着,一分一秒地过去。
真不凑巧,光满说回来吃中饭,恰恰那天有事没回来,一直等过了晌午还不见人影,老人急得心如火燎。
待到黄昏竹林回来听说王涛失踪了,如同晴天霹雳,顿时失魂落魄,晕头转向。满村乱喊乱找乱问,没有线索。自家的大门早锁着,小孩进不去。要么被狼叼了?天黑了,她还是满山遍野地喊:“王涛,王涛”可一点儿回音也没有。
她只有去找丈夫商量。四里路的张家窑,心慌意乱,路上跌了几跤。去了一问,丈夫进山运茅柴去了,一时不会回来。无奈,她把此事告诉了张老板,老板说:“你先回去找找,你丈夫一到,我叫他立刻回家。”
“好,好。”
天已黑得不看见走路,黄竹林好容易摸到家。她用钥匙去开门,手颤抖着锁打不开。好容易开了锁进了屋,点上煤油灯,发现门旁地面上一封信。慌忙捡起来打开一看,信上写着:“小孩安然在我手中,用一千大洋来赎人,后天晚上把钱放在半山腰山神庙后大树洞里。必须妇女一人送来,一边收钱一边交人。交钱过期或报案准撕票!”
黄竹林看完信,眼前一阵发黑便晕倒在地,不省人事,连门也关不上了。
王光勤回到窑厂听老板一说,惊慌失措。精疲力竭的他顾不上换衣吃饭,飞速往家跑。推开家门:“竹林,竹林!”边喊边往里冲,一脚踩在竹林身上,竹林“哇”的一尖叫。
“不好!”他慌忙扶起妻子,问道:“竹林,怎么拉?”
竹林抱住丈夫不断地啼哭,颤抖的手把信交给他。他忙打开一看,傻了眼,大祸从天降!宝贝儿子被绑架了,而且索要的数目是天文数字。不由自主地喊道:
“完了!完了!天那!”他狠狠地骂道:“土匪呀,你不要看我盖了一幢房子,认为我有钱,其实钱大半是借的债。”七尺男儿声泪俱下,惨不忍睹,眼前事他束手无策。
过了一会儿黄竹林醒来,她边穿鞋边说:“我们去和大哥他们商量。”
外面黑得看不见路,夜,死一样的静。夫妻俩搀扶着来到光满家。光满和桂香也刚到家,听说此事惊恐失色。
奶奶哭诉着说:“光勤呀,树大招风。你盖了这幢房子,外面人谣言四起,说你在湖北老家带来很多钱,认为你是有钱大佬,肯定是想钱想疯了的人把王涛抱走了。”
“是的,被奶奶说中了,王涛被绑架了。我们从门逢里捡来一封信,说小孩在他那里,要一千大洋赎人。”
“这些土匪也真心狠手辣,狮子大开口,到哪里弄一千大洋呢?”
“听妈说是在烧中饭时被人抱走的,这肯定是熟人,趁人之危。”桂香断定是熟人。
光满又说:“我们报案,要政府帮助解决。”
“不能报案,绑票信上说若报案要撕票,涛儿的生命有危险!”
王光满说:“近年来我们这里没有听说有土匪呀?可能那些赌徒输极了,穷凶极恶干的坏事。”
“对,对,就是这些地痞、二流子、赌徒门干的。他们好逸恶劳,专门想发不义之财。输极了,什么坏事都干得出来!出这馊主意来敲诈钱财。赶紧报案把他们抓起来,绳之以法。”陈桂香赞同报案。
说话间山林也来了,他听了陈桂香的话觉得在理,说:“很有可能是那些狐群狗党干的坏事,听说‘三脚底’赌博赌的很大,有些人输得无家可归;再说盖房子一事,引起那些人眼红,说王光勤是暴发户,有钱。浑蛋们想敲诈钱财,才出此下策。”
光满说:“没有错,肯定是他们干的。我们怎么对付这帮混蛋?报官吧?眼下日军侵华,兵荒马乱,世事不太平;官场腐败,哪一个当官的会为民办事?报官也无用。”
山林说:“我去把村保长请来商量,多个人多份主意。”
一会儿王光满把村保长请来了,大家向他反映了此事。
村保长说:“你们分析的对,左近没有土匪,肯定是那些赌博鬼干的。报官吧?同样要花钱,而且花了钱还无人管。再讲两天时间太短,不允许绕弯子了。我看这样:组织村上的年轻人来追捕他们,抓住了再报官。”
“不行,不行,这帮人穷凶极恶,会持刀弄棍,暗中伤人。冲突起来伤及无辜,发生命案更是麻烦。”光满不同意。
王光勤也说:“不行,报案和追捕都不行,那帮人惹不起,小孩生命危险。再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即使把他们抓起来坐牢,出来后还要寻求报复,这冤冤相报何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