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 牡丹搀扶有缘人 玄奘超度靠岸魂（1 / 2）
古风《积善》诗曰:世事多筹谋，积善天自酬。厚储有盼头，挫顿事无忧。
唐僧晕厥在沉迷之中，梦幻般隐隐约约感到一股甜滋滋的气息聚拢在唇边，渐渐浸入齿舌间，润泽喉咙，灌通肺腑，抽紧的颈脖在松驰舒缓，肠道在蠕动，四肢痉挛，全身抽动一下，接着脖子伸仰，又一股气息直灌丹田，腹中传出“叽哩咕噜”沉响，肠腑隐隐约约的在躁动，嘴唇微弱地翕动，抽动的咽喉在轻微地断断续续地打嗝。
唐僧又隐隐约约听到婴儿时断时续“哼哼唧唧”脆嫩的声音，轻鸣冗长。他只因眼前黑黝黝的，缈不可触，细听只觉跟前闻声，寻声欲睹，尤觉在天边，恍惚中似曾熟悉，是贯耳穿肠般依稀可闻，他隐约感受到搂抱的温馨和宜人的舒坦，只是睁不开粘合的眼睛，他睁扎起来，但眼前依然漆黑茫茫，只听闻婴儿的啼哭声愈来愈清晰，他竭力地伸展着挛缩的躯体，尤觉枵腹疲软，力竭难举。他的手俨然被一双大手柔顺地握捏着，落寞的心似有依傍，渐趋欣慰。
“醒啦，醒过来啦!”
“啊一一好、好!再喝半碗吧!”
唐僧睁开眼皮，但觉一片朦胧，灰蒙蒙的光也刺得他眼睛癣痒痒的，他又颓靡地合上眼晴，但觉唇边浸入甜滋滋的微椒的液汁，他有意识地张开了嘴，一口接一口地承吞起来，缓缓地咽下肚子，他这才感受到他在微弱地呼喘着气，身心渐渐地舒坦起来，缓缓地睁开疲乏的眼睛，看到几张朝他俯视的笑靥，他嚅动着嘴唇，欲说无言。
“哼哼唧唧、哼哼唧唧、哼哼唧唧”……一阵阵婴儿的哭声扑面灌耳，撩拔人心。撑勺给食唐僧的那位长者搁下碗勺，憔燥地看着传出声音的那幅门帘，围守在唐僧周围的几副脸孔也不由自主地仰视着那幅门帘，倾注着喜悦的“呱嘎”声，清晰脆嫩，冗长幽婉，接着垂帘的户里传出躁动的声音，“嚯咯”一声牵掩门帘的声音，走出一位妇人，怀抱包裹好的婴儿，走到那位长者面前，笑嘻嘻道:“恭喜老爷，添个白丁，祝贺老爷万年传承!”户里洋溢着满屋恭维的祝福声，喜气洋洋。
“多谢接生妈啊，多谢接生妈啊!”那位老爷拱手道。
唐僧也分到了这份喜庆:婴儿轮番转到他的面前，但见几个红包附在婴儿的包裹上，他支撑着坐起来，自知无物可贺，心生愧疚，慌忙举手合掌，道:“阿弥陀佛，幸呵!幸呵!!”
婴儿一阵“呱呱”仰脖大哭之后即便戛然而止，红通通的脸上绽开舒坦的笑靥，忽然户里惊异得安静下来，只有垂帘里传出痛苦的呻吟声异常贯耳揪心，令人挂肚牵肠。
接生妈满脸愁容，道:“老爷，奶太太流血三天三夜，产得贵儿，不幸血山崩溃，恐怕保不住啦。”
屋里静得只缭绕着隔帘传出痛苦呻吟的声音。
“唉一一”那位老爷悲恸地叹惜，颓丧道:“前二次生产，保了大人，丢了孩子;这回保了孩子，要丢了大人，怎的这般倒霉不幸啊!”
唐僧闻言，挣扎着从衣袖由掏出一根母指长赤褐色的藤条，吩咐道:“切些许，用半碗沸水冲出液汁，待到温热时服下，可镇痛止血!”此乃“凝血藤”，过蚂蝗冲前善心豺狼所赠，仅剩一截了。
那老爷恭身亲为，弄药去了，户里静悄悄，那帘里的呻吟声愈来愈乏力了。不一会，那老爷端上半碗鲜红的药汁，接生妈子接过碗便捧到垂帘的户内，几双目光目送着接生妈子的背影，凝视着那幅垂帘。垂帘内一阵忙碌的躁动，一刻钟后，垂帘内安静下来，“唧呖”一声垂帘轻鸣，半掩的垂帘之下走出接生妈子和二位老妪，接生妈子径直奔至唐僧前赞道:“这药太神了，真是虽镇痛又止血，顶用顶用，奶太太有救了，她搂着公子睡着了，挺好的挺好的!”
气氛恰时舒缓起来，每张脸都露出欢悦的笑容，唐僧也激动得合掌祈告，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先生是位出家人？!”那老爷捧着唐僧的双手，一阵阵地紧握着，感激得双眼泛红，噙泪道:“真是位高僧啊，太有缘份了!”
唐僧愣愣地看着几张欢愉的脸颊，疑惑地问道:“贫僧如何到此？恭问堂上尊姓贵号？”
“草野庶民嗣承陆氏，名顺德，字畅达，草堂内几位姓氏乃钱梁安康，俱是邻里亲朋戚友，事有相求，从无巨细嫌微，更无畏艰惧难，相扶相帮，有唤即至，真是逢之有缘啊!”陆老爷逐一介绍，尔后指着门外，道:“高僧呀，你是从那边给搀扶回来的，请问你从哪里来呀？”
唐僧向来回顾迁思，追本溯源，恩纳渊源，他踟蹰地走到户外，手搭凉棚，翘首远眺，蓦然凝神贯注。
“就是迷茫的山坳那边，此去估计有四、五十里，来回要满天工夫!”安老爷轻轻地告诉唐僧，道:“多亏了陆老爷那份善心啊!”
唐僧简扼浅述，道:“贫僧本是大唐人氏，幸得唐皇垂爱，派遣前往天竺灵山取经，果是取得了大乘佛法三藏，已呈奉予唐皇，未想灵山佛老如来，察贫僧积德累功，忠勤佛门，心无旁观，复招至天竺灵山，册封赐席，容留灵山量宜所用。贫僧深受世间惠泽，更是垂念唐皇所赐恩典，顾复之恩安可忘怀？因此脱圣归俗，别过佛祖如来，自天竺灵山往东而返，亦不计走了多少时日方才到此，只记得饥馑难耐，空肠辘辘，晕厥迷糊，命悬溃世矣。莫不是恩人逢上贫僧难落深山荒野，扶危救厄，贫僧定遭狼叼豺啃，岂有命矣!”
安老爷笑着道:“那是陆老爷与你结缘呢!”
唐僧满脸惘然，心中不敢奉迎，存疑重重:自与狮驼国别过，至今方才通世入俗，缘不可轻许妄诺，悬恩拯救此缘弥深，负德辜恩此乃鱼弃水泽，切不可为，投缘必是天赐，感恩图报心始则安!
唐僧赶忙朝陆老爷合掌鞠躬，又朝众位老爷鞠躬致谢。
陆老爷捧上一碗野蜜银耳汤，道:“圣僧贵体尚虚，多食慢补，悉听我言。”
陆老爷告知唐僧，晓谕事由:前天拂晓，欲差人前往东山孤鸦禅林寺占卜，问安内人己十月怀胎，不见临盘迹象，欲讨个吉安祥兆，皆因此前已诞两胎，俱是男丁，见天即便夭折，甚是悲悯。他刚迈出门槛，但觉天色特别晴朗，晨风送来一阵阵清新的气息，淡雅的郁香扑鼻而来，心旷神怡，兴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他不经意间抬头远眺，但见迷茫的山坳那边，尽管苍茫遥远，雾遮云缭，竟然看到一颗貌似的花卉迎光盛开，鲜艳绚丽，栩栩如生，娓娓欲动，仿佛山似花盘，雾生露浇，绿叶扶枝，更有庆云飘绕，相得益彰，润泽雅芳，惹人眼睑。他即唤四邻，遥瞻奇葩，说也奇怪，在其它地方看到的是空旷的山野，只有站在陆老爷门前方能看到这颗貌似的奇花，陆老爷更是感到蹊跷，便雇上几位乡邻寻那花儿，以讨个究竞，更奇怪的是那花儿让人越看越清晰越鲜艳，只是逐渐变小，让人感到就在眼前，大伙们也来了劲头，一口气走了四、五十里的山路，那是披荆斩棘出来的一条小路，终于闻到一阵阵花香，但花的影子消失了，大伙们心中犯疑不堪，几双目光在找寻着花的踪迹，只管东张西望，不顾脚下到处踩踏，陆老爷踩到一堆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瞧一一踩着的是个晕死之人，他以手拭鼻，尚感气息甚微，只是孱弱不堪，陆老爷提议道:“不找了，救个人吧!”
大伙们围过来，商榷着道:“如若救不了命，反恐要贴棺材钱。”
陆老爷义无反顾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若是救不活，后事我承担，棺材钱算我贴了;若是救活了，功德算你们的，把他背到我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