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追忆（1 / 2）
日月沉浮，沧海桑田，不知不觉中四十二年过去了。
莲梅庙被茂密的绿色藤蔓包裹，从地面一直攀爬到屋顶，似乎将整个石庙覆盖在掌心之中。
藤蔓长而厚实，如同一条巨大的蟒蛇，盘旋交错，让人不由得联想石庙和它之间的关系。
无数宽大的绿叶衬托出周围二十三朵娇艳、血红的梅花，这些血梅时不时有白色电光一闪而过。
这些年，这座孤峰有个奇观，每隔半个月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天空中都会出现一团乌云，从中降下数道闪电，轰隆之声响彻天际。
起初附近的人们都感到害怕，认为这是不祥之兆，请了有名的法师作法驱邪，然后法师消失了。
人们又请来巫师，巫师也消失了。
再后来请了仙人，这次仙人没有消失，只是全身烧焦，被另外一位老仙人闭关思过去了。
时间就这样过去了，但什么诡异的事情都没有发生，人们也就习以为常。
阳光有时可以透过藤蔓缝隙，照耀进石庙中，石庙内部很整洁一尘不染，昨天如今天，今天像明天，没有一点时光留下的斑驳印记。
硬是要说有什么不同，其实也是有的。
在庙宇的东南角上，放着一堆的“杂物”。
这是另外一位常住在这里的老鼠辛辛苦苦寻找到的宝物。
藤蔓不以为意多次将这些东西丢出石庙，然后老鼠又将它们拖了进来。
经过长达数年的争斗，双方达成了共识，东南角成为了老鼠堆放“杂物”的地方。
在石像前面有一个沉睡了四十二年的青年，他长发飘逸，面容俊丽，呼吸平稳，就好像睡了一个不长的午觉。
一个不起眼的午后，青年睁开了一双通透的眼睛，他怅然若失地伸了个懒腰，好像知道了一切，但又十分地迷茫和纠结，还有希望。
他望着石像，一只手抚摸着脖子上的玉佩，轻轻地说出了三个字“百花宗”。
一段记忆浮现而出。
……
清晨，天微亮。
蒋程在一间家徒四壁的屋内醒来，这里除了两个火炉，一口锅，还有身下的床与被子，什么都没有。
望着身旁蜷缩四肢的妹妹，想要偷懒再睡一会的想法烟消云散。
蒋程穿上一件比自己身材小一号，并有七八处补丁的灰色麻衣，喝了几口凉水，悄悄地关上门，朝着村后的山林里走去。
日上三竿，蒋程背着一捆半人高的木柴来到张家小门。
张家是本村的大地主，张家说一没有人敢说二。
蒋程胆怯地在小门上轻轻扣响。
不一会，一位白发驼背老者打开了门，望见是蒋程，微笑示意他进来，道：“与往常一样，放在柴房里。”
蒋程轻轻地踮起脚尖，跨过石坎，张家小门前往柴房的路，他已经十分熟练了，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但他依然不敢怠慢，生怕擦着、磕着什么东西。
跟着老者身后慢悠悠地来到了柴房，柴房里的木柴不多，大概只有过去的十分之一。
蒋程双眼一亮，有些疑问和惊喜地看着老者，道：“张爷，昨天用了这么多的柴？”
蒋程为张家捡柴已经有较长的一段时间了，他知道张家一天大概要用掉多少的木柴。
平常他来时，这里的木柴至少还有一半多，如今只剩下十分之一。
张爷摸着白花花的胡子，笑呵呵道：“小蒋眼神不错啊！昨天老爷请来了王巫师给夫人治病，这王巫师可真是手眼通天。三下五除二地就将夫人的顽疾给治好了，老爷一高兴大摆酒席，宴请王巫师。”
蒋程心中一叹，要是我能有那么多的钱就好了，这样就能请他给妹妹治病，妹妹也不会被这病折磨两年。
这个王巫师是个性情古怪的老头，不管谁求他治病得需十两银子，而他的实力也是众所周知的。
来到东行村一年的时间里，这方圆百里凡被王巫师治疗过的人全都是药到病除。
许多拿不出十两银子的人，包括蒋程在内都曾求过王巫师，但很可惜，都被小厮打了一顿，并赶了出去。
张爷是知道蒋程家里情况的，他上前安慰道：“好好干吧，说不定会有机会的。今天与节日一般，送来两捆以上的木柴，给双倍钱。当然可不要偷奸耍滑。管理柴房这活，我干了近四十年，缺斤少两，可是一眼就看得出来的。”
蒋程在一旁老实地点点头。
告别张爷之后，蒋程回到自己家中。
妹妹蒋梅已经做好稀薄如水的米粥，等待他得回来。
喝粥期间，他把将张家的事告诉了妹妹。
“等我赚到十两银子，就请王巫师来给你治病，然后带你离开这里，去看看外面的世界！”蒋程兴奋地规划着蓝图。
蒋梅平静地摇了摇头：“哥，我没事的。这不，病已经几个月没有发作了，说不定它自己已经消失了。”
蒋程心疼的看着妹妹，他知道妹妹在说谎，一到晚上就会手脚冰凉，身体常常耸肩缩背，如入冰窟。
这病不是几个月没有发作了，而是已经习惯了。
蒋程习惯性地摸着妹妹的小脑瓜子，不再言语，这只是为了不刺激到妹妹。
饭后，蒋程带上干粮告别妹妹，再次踏上进山之路。
这期间，他遇见了几个与他差不多年龄的人，背着大捆木柴向山下走。
时间流逝，已经日落西山，蒋程送完了第四份木柴，拿到十六枚铜钱。
望向手中的铜钱与即将出现的黑夜，不断在思考着，犹豫着要不要再送一捆木柴。
张爷看着出神的蒋程，一下子就明白了他在想什么，笑呵呵道：“今晚，老头子我啊~有些失眠，睡不着觉，打算看会星星。”
蒋程听完十分感动，连忙向张爷道谢。
张爷好像回忆起了什么往事，望着夕阳道：“去吧！”
蒋程告别张爷，回到家将他的想法告诉了妹妹。
蒋梅有些不舍，正要说些什么，但蒋程已经转头朝山林里跑去。
他知道妹妹要说些什么，为了让妹妹能够少受一天的折磨，他别无选择。
山间，蒋程拾起一根木柴，插在背上，踮起脚尖掂量掂量，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望着灰蒙蒙的天，看着黑漆漆的路，孤独与害怕萦绕在蒋程的心头。
“不怕，不怕！”蒋程整理一下心情，一步一步地沿着来时的小路向着山下走去。
突然，一声虎啸传来，惊着了正在下山的蒋程。
蒋程心中一颤，身体一抖，大脑霎时间一片空白。
过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急忙朝一旁的树林里蹲下。
老虎？这山林里什么时候来了老虎。
方圆百里原本被一群马匪霸占着，常常欺压附近的村庄。
之后，十几个村庄在长时间的压迫下，联合起来反抗马匪。
在长达十几年的斗争中，马匪凭借着速度和武器优势一直压制了联合的村庄。
他的父母就在三年前一次保卫村庄时丢掉了性命。
十几年的抗争，村庄死伤无数，期间一个个村庄被马匪屠戮。
就在人们准备放弃抵抗以求活命之际，希望出现了。
一年前，在二百里外的安平城城主派出了大量官兵，用了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将马匪的营寨连根拔起。
马匪首领的头颅悬挂在安平城的城门上，以此来表示城主的威严不容侵犯。
至于为什么安平城城主突然就剿灭十几年从不问津的马匪，就不得而知了。
当村民们听闻此事后，一个个不远万里也要去安平城磕头拜谢城主。
那时的蒋程也想去安平城拜谢城主，为他们报了杀父弑母之仇。
但可惜，路途遥远再加上妹妹的病，这才没有和众人一起前往。
蹲了有一会，再没有听见虎啸声，他认为老虎已经离开，站起身来连忙加速跑。
没看见我，没看见我……蒋程不断地给自己心理暗示。
不过事与愿违，一只浓密、柔软且光滑呈现出浅灰白色的毛皮，覆盖着暗斑，有着锋利的爪子，蓝绿色眼睛的白虎拦在了下山的路旁。
在它的嘴里叼着一只血肉模糊的兔子，抽搐着。
白虎听见动响，转头瞧去。
蒋程一脸苦涩，双腿一颤，差点摔倒。
他从后背抽出一根木柴紧握在双手，但双手与双腿一样，不停的抖动。
白虎心中一喜，没想到刚捕到食物，又有食物送货上门来。
它咬着半死不活的兔子站起身来，蓝绿色眼睛紧紧地盯着猎物。
蒋程不断挥甩木柴，示意自己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希望白虎离开。
可白虎并没有把木柴当成一个威胁，慢慢第朝蒋程靠近。
蒋程见白虎不退反进，心中大骇，解下背上木柴，用出全身力气朝白虎丢去，而后转身就逃。
白虎见状，挥出巨掌，原本没有绑紧的木柴在白虎的一掌之下四分五裂，全部落在白虎身上。
虽然伤害不大，但对它来说侮辱性很高。
白虎抖动身体，清理掉身上的枝叶，藏起嘴里的食物，朝着蒋程逃跑的方向追去。
蒋程慌不择路，跑进一片树林里。
在山林里，蒋程见缝插针，但对于刚刚成年的百兽之王来说，蒋程在如何逃都快不过它。
不一会，蒋程被白虎追逐到了一处瀑布旁。
瀑布有百丈之高，水流哗啦啦的冲击，在山下形成一条河流。
这水流之声像是在宣告蒋程死亡的悼亡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