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胎（四）（1 / 2）

bgm：《breathe》aleximurdoch

清晨的阳光透过书桌前的玻璃，洒在桌上摊开的照片上。鲁迪随手将一张本该被撕的照片也夹入其间。这是他的自拍作品，他借用了迈克尔先生的三脚架。

——照片中的鲁迪，站在车水马龙的金门大桥上，凝望着西侧辽阔的太平洋。右边是博尼角，礁石上的老灯塔透着烁亮的白光，却在照片上显得渺小无比。

照片的背景，由阴沉的天空和广袤的海面连成一片，正像一个巨大的电影屏幕。几只海鸥在上空翱翔，海风吹捲起层峦起伏着的海浪，仿佛在诉着鲁迪的哀愁——略显单薄的他，穿着件穿着深绿色的夹克，乱蓬蓬的黑发在海风中飘扬，低头凝视着桥下的海面，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眉下，墨绿色的眸子深邃而忧郁，倒映着黑滚滚的海水，似乎隐藏着无法言说的痛苦与孤独。

镜头的焦点正好在他的脸上，仿佛在具现他内心的焦虑和挣扎，使整张照片笼罩在一股沉重压抑的气氛中——

这时，一阵清凉激醒了沉浸在照片中的鲁迪。微风拂进窗户，他轻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的新鲜空气灌满肺部。

宿舍门口是整整齐齐的行李，房间里的东西也一概收拾妥当，只有音响还在播放着轻柔的音乐，把空气也装点得如此柔和。

他注目于外面来来往往的同学，眼神中透着忧伤。

过了一会儿，他回过身，屈膝坐在床上，拉开琴包，拿出那把完好无损的吉他。

琴抱在腿上，手指轻扫过琴弦，他轻闭着眼，为音响播放的歌曲伴奏。吉他声仿佛来自远方，像清晨林间传来的鸟鸣，又像海边拍岸的波浪。随着弹琴的动作，手臂下面板上雕刻着的小燕子若隐若现，仿佛也在跟着旋律起舞。

一段旋律结束，鲁迪手指稍停，然后跟着乐曲开始新的段落，他遵从心意，让音符一个个敲打在琴弦上。窗外照进的晨曦变得更加温暖，照在他的手臂和脸上，微微高亮着他脖子后面露出的几道浅浅的伤痕。

此时，他却想起了父母，想起那段在日落区和唐人街辗转来回度过的童年时光。记忆变得清晰，仿佛他又回到了童年的家，早上，总是梳妆打扮过的母亲会笑着叫他起床。那时，他还没酗酒的父亲，也会端着盘面包、黄油和榛子酱迎接他来到院子里。

一家三口坐在院子里的餐桌旁，阳光从树叶间漏下，洒在餐桌上。一切是那么的岁月静好。

眼泪无声地滚下鲁迪的脸颊，他却丝毫未觉，深吸一口气，继续着弹奏。

（现在

1月8日，早上8:48，在荆棘学院校长室。

早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显出桌上的咖啡冒出的腾腾热气。

鲁迪坐在校长对面，这次，他的头上没有绷带，也没有一屁股麻烦——相反，这次他是来找校方的麻烦的。

“凯勒先生，你确定要这么做？”

“是的，先生。”

鲁迪提笔在几张纸上签了字。一想起五天前发生的事，他心底怒意横生。但鲁迪还是选择了克制。因为他知道，只要再忍受半分钟的废话，就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了。

“既然如此，凯勒先生，我代表荆棘学院，同意你的转学申请。”校长推了推眼镜，惋惜地说，“不过，失去你的确是本校的遗憾。”

遗憾个屁，鲁迪在心里咒骂着，你巴不得我这个“精神病”学生早点滚呢。

“我也挺遗憾的呢，”他耸耸肩，挤出一个抱憾的微笑，“但是俗话说得好，先生，‘c'estlavie’。”

说罢，鲁迪从挎包里掏出那叠照片，放在办公桌上，就丢在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杯旁。

“这些是我们班的‘每日英雄’作品，先生，”他往语气里僵硬地塞入一丝歉意，“真不好意思，昨天忘了交给你。”

“你很有责任心，凯勒先生。”校长微微点头，接过照片放进抽屉，“我会确保它们送到旧金山的‘每日英雄’赛事组的。”

“谢谢您，先生。我想我这么做是应该的。”鲁迪礼貌一笑，起身正准备离开。

“鲁多弗，在你离开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校长也跟着他站起身来，突然对他语重心长，“无论你遇到什么困难，希望你能够勇敢面对，并选择正确的道路。生活的路途上，我们每个人都在学习和成长，有些时候我们会迷失方向，但希望你能听从内心的声音，做正确的选择。”

这让鲁迪微微一怔。他没想到，会从他认为恃强凌弱的校长嘴里，听到这些叮嘱。即便他清楚，这些套话大概他会和每个辞退的学生都说上一遍。

“谢谢您，先生，我会记住的。”

鲁迪心中稍稍觉得有几分抱歉，自己似乎有些对他妄下判断了。看来，在没被贝纳维德斯家施压的时候，校长也是有着他友善的一面的。

话音落下，鲁迪就不再犹豫，转身走了出去，玻璃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

沿着走廊，路过一排储物柜，他走出教学楼，回身驻目，这座他呆了两年有余的学校，就此与他永别了。

他深呼吸一口，品味着晨曦下的空气。

（“上一个时空”

1月8日，下午5:4，加利福尼亚州上空。

“女士们、先生们，这里是机长讲话，欢迎乘坐联合航空216号航班，本次航班将飞往波特兰国际机场。”

头顶喇叭播放着机长的话，鲁迪坐在靠窗的位子上，金黄色的余晖透过飞机窗户，洒在鲁迪几乎没有血色的脸上。他后脑沾有些血痂的乌黑碎发，正被一只穿着风衣的臂膀护着。

鲁迪疲倦地侧过头，目光穿过舷窗，和飞机上的大多数乘客一起欣赏着那盏缺了一块的橙红色日冕。橙红色的光芒在空中破碎，太阳的弦月之形，在天空中铺展开来，烁烁生辉。

时不时，来自各处的惊叹声在机舱里响起，伴随着快门声此起彼伏。

“我们会在今天给您带来一段平稳舒适的飞行旅程，预计飞行时间2小时45分钟，抵达波特兰国际机场的时间约为晚上8点25分。今天的天气状况非常适宜飞行，旧金山地区微云，波特兰机场报告晴空无风。本次旅程，我们将在3万5千英尺的高空巡航。有个好消息，如各位幸运的乘客所见，今天，美国西海岸发生了罕见的日食，请您在高空尽情地享受窗外的日食美景”

一阵温暖贴近他的身体，鲁迪直觉得自己的身躯被紧紧抱住了，搂着他的人身体在轻轻颤抖，似是在啜泣着。

“我真没事儿的，琳姨，别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