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最后一瓶橘子罐头(1 / 2)
二零一八年八月二十五
戊戌狗年农历七月十五
——中元节
张爱玲曾经说:“女人到三十岁时,心里都会咯噔一下。”今天早上醒来,周云彤的心咯噔了不止一下,因为十五个小时二十八分后,她就满三十岁了。
1
和“冰冰”分手那天晚上,何耀武的心里产生过一百种想法,也许是“冰冰”心情不好;也许是“冰冰”和他开玩笑;也许是自己听错了;又或者是那天黄历不好。
因为那天是农历七月十五——中元节。
牛日冲羊煞东。忌嫁娶、纳彩、订盟。
“冰冰”是一个年轻的女孩儿,虽然她从不向何耀武透露自己的年龄,但她漂亮,时尚,声音娇媚动听。在何耀武眼里,她顶多二十四五岁。
七月半,何耀武讨厌这个鬼日子,在茶餐厅喝了一瓶啤酒出来,找了一辆小黄车,破破烂烂的,凑合还能骑到家。他抬头望了望头顶的夜晚,模模糊糊,像隔了一层毛玻璃。湿热的空气挑逗着皮肤上的毛孔,沁出密密的汗珠,若是以往,凉风拂过,像柠檬掉进了雪碧里一样清爽,今天,他却觉得身上阵阵发寒。
他的余光扫过马路斜对面,发现有一个穿红裙子的女孩儿在路边石基上走“独木桥”,玩的那样开心。他从没想过几分钟之后,自己会认识这个女孩儿。
对面路口有家便利店,从认识“冰冰”的第一天起她就不让何耀武送自己回家,总和他在那家便利店分手,并且每次“冰冰”总喜欢买一瓶橘子罐头回家。何耀武每次等“冰冰离开后”也总会买一瓶,然后坐在便利店的橱窗前幻想着自己和“冰冰”在同时分享一瓶橘子罐头。
现在他打算用一瓶橘子罐头来想念美丽的“冰冰”。
2
那分明是一个寒冷的早晨,外面一定下着雪,这是一张陌生的床,忘记了是怎么来到这里,总之对白就这样毫无准备的拉开了。
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对于眼前的这个大男孩的到来,就像山麓的晨雾中窜出了一只小鹿,他到底是留恋这溪边的山泉,还是……还来不及猜测,他低饮的脖子扬起,冲着水面笑了笑,嘴边还挂着甘冽的泉水。
你说什么?你再讲一遍。
依然没听的很真切,他每次说这句话的时候都半蒙着被子。看不到他眼神中的真切,短促有力的声音却又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放下所有。
我愿意。
害怕这头小鹿在迷雾中得不到山麓的回音,就此辗转离开。
缓缓地靠近他,低下眼角,望着他下巴那些短刺的青胡茬,俯下脸庞,就在此时他顽皮的笑着向后躺下躲开了。
无数次的清晨,周云彤总是在这样一个奇怪的梦中醒来,有时,她也想过是不是不要回答,只是冲着他微笑才好呢,也许这样梦就能继续走下去,可是她又担心小鹿在晨雾中听不到她的回音更看不到她的微笑,下次清晨再也不来山麓喝水了。
就在今天清晨,年满三十岁的日子,(确切地说,应该还有十五个小时二十八分,她就满三十岁了。她依然没能在梦里看清楚他的脸,她好失落,本以为今天生日,会在一大早有一个惊喜出现,结果什么也没有,除了心里咯噔了好几下之外。
八月的太阳总是那样热烈奔放,在诗人眼里,她是一株虞美人,在环卫工人眼里,她是又一天的汗水,而此刻,在周云彤的眼里,她是楼下厨房平底锅中的一颗荷包蛋。
平时她过早总是煮一碗清汤面,但是今天生日,她打算用一颗荷包蛋为自己制造一点仪式感。
楼下厨房早已经热气腾腾,萧阿姨已经在厨房蒸好了肉粽,(其实足够做她奶奶了,只是女人总是喜欢别人把自己喊得年轻一些,周云彤自然比其他人更能理解,因为她也在加速变老了。刘阿姨也已经煮好了一锅稀饭,准备端上楼湃凉,因为小孙女喜欢就着肉松哧溜哧溜地大口喝完一大碗稀饭,然后跑去学校上学。
吃过早饭,周云彤坐在椅子上,对着一面小梳妆镜打量着自己,皮肤并不白皙,脸色不怎么红润,鼻子上还有一点黑头,好像头发也特别枯燥。从小妈妈就说她长得不好看,因为像爸爸。可好在她的眼睛像极了妈妈,大大的像会发光的钻石一样亮亮的,可是,现在好像钻石也不再发光了,灰蒙蒙的。最可恶的是,眼梢的鱼尾纹,隐隐约约的,已经有两条了。
周云彤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浪费了大把的青春。
今天,周云彤拿出放在包里许久一直不敢用的一支口红,打算给自己画了一个精致的妆容,然后对着镜子把连衣裙背后的拉链给慢慢拉上,背上长了赘肉,拉链已经有点紧了,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终于完成了这项艰巨的任务。这是今天早上唯一让她感到喜悦的事。最后从鞋柜里挑了一双最喜欢的高跟鞋,在对着衣橱上的那面镜子转了几个圈后,她对自己露出了满意的微笑。自信地走出家门,像一支红蝴蝶一样翩跹下楼。
她的公司在西京南路,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每天都有诸多世界各地的人慕名而来,因为离家很近,她不喜欢乘车,每天步行上下班。今天她觉得自己是走在纽约星光大道上,过路的人都在注视她,早晨的太阳就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直跟着她走,就连她停在路口等红灯也不例外的跟着她停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痛快。
公司的老板是个鹰勾鼻,蓝眼睛的外国人,到公司后第一眼就看到了她,以前老板到公司总是第一个关注苏秘书,今天她感觉到了,这种被人注视,特别是被异性注视的感觉,她很享受并且想一直拥有下去。
这一天,男同事主动为她倒咖啡,不常打交道的女同事也会忍不住多看她两眼,老板也没有丢给她一大堆的打印工作。
一整天,她脸上都挂满了笑容,时间过得比平常快了好多,她怀疑是自己的表坏了,但是看看窗外,霓虹灯已经亮了,江州的灯红酒绿已经悄悄开始了。她磨磨蹭蹭的走在路上,第一次那么不情愿地往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