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向西行阳翟探亲(1 / 2)
过了大寒,再有十日便是正旦。这之中,腊月二十三,二十四家家户户便要“除尘”。羊安便是在二十四日晚上得到臧霸劫囚成功的确切消息,泰山郡发了缉捕文书。
陈辰带来消息的时候,羊安正在房中练字,蔡邕是汉末有名的书法家,羊安自然得他传授。待羊安听闻消息后,想起自己的筹划:人对于偶尔发生的突发性伤害性事件是来不及恐惧的,比如羊安前世经历的车祸。但对必然发生的未知性伤害事件却充满恐惧,比如后事流行的密室逃生。所以他故意打草惊蛇,激发差役的恐惧心理,再人为制造环境和声音效果来放大这份恐惧,加之差役多由乡勇组成,效果必然不差。这便是攻心为上,也是利用前世的知识。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感叹,臧霸啊,臧霸,我能做的都做了,后面就看你自己了。
之后坊间也是沸沸扬扬,各种小道消息络绎不绝,更有甚者牵扯出了鬼神的说法,羊安自然是不屑一顾。期间,倒是昌豨来找过羊安,询问臧霸之事,语气中颇有责怪,他家就在东平阳,往来方便。羊安自然是装傻充愣,惊讶的表达自己具不知情,昌豨这才信以为真。
到了除夕这日,家家户户早早的挂着大红灯笼,大门上画着神荼和郁垒。街道上,人们跳着傩舞,烧熟的竹子时不时的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这便唤之为爆竹。无论在哪个时代,春节对于中国人来说,都是最重要的节日,这不仅仅是一种传统,更是一种情怀,后世无论身处何方,人们都会庆祝春节,只因为他们都是炎黄子孙,中华儿女。
羊安来这个时代的最初四年是在服丧中度过的,先服父丧,再补母丧。直到第五年才算过上一个完完整整的春节,不过汉时民间可不兴给压岁钱,豪族之中也没有必给的约定俗成,按照羊儒的扣索性格,自然是不会有的。对于这些羊安并无所谓,倒是前一天,也就是二十九日,泰山郡发布了来自朝廷的全国通缉告示。也是,此地虽距洛阳千四、五百里,但官府自有快马驿传,往返也就五日,何况杀官劫囚都是重罪。
晚上,自然是要饮宴,羊续早于三日前便带着一家老小到了平阳城,年初他又喜得麟儿,取名耽。饮宴前,羊儒先是带着一众儿孙祭祀先人,而后众儿孙依次向长辈敬酒祝寿,再依次饮酒,是谓饮酒礼。酒与平日里也有差别,是用椒、柏酿成的椒酒和柏酒,这酒虽香,但口味怪异。当然,年岁小的孩子自然可以茶汤代酒,可这汉代的茶汤嘛,哼哼,羊安发誓不会再饮第二次,所以选择饮酒。
今年羊儒倒是一反常态,给羊府的众孙辈发了压岁钱,自然也包括了蔡家二女和卢珏、陈辰。待众人高高兴兴的收了压岁钱,晚宴便开始了,羊儒自是端坐正中,蔡邕居其右首,羊续居其左首,其余众人依次相对而座,各有一案。菜自然是不差,牛腹肉拌笋尖、煮山鸡、烤里脊、烩鲤鱼片之类的,平日里可是尝不到的。当然依羊家的实力,什么鹿胎、豹胎、熊掌啊,自然是不用想,这些本就是难得一见的食材。不过对羊安来说,这些食材自然是纯天然、无污染的上品,但碍于技术问题,汉代的盐味苦,这菜的味道么自然要差上很多。
菜过五味,众人先后散去,堂中只留羊儒父子和蔡邕三人。古人好酒,蔡邕更甚。三人又是一阵推杯换盏。羊府的孙辈们则聚在府外燃爆竹,羊安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三郎,何不同乐?”站在身边的陈辰问到。
半晌,羊安才指着嬉闹的众人道:“此间少年担风袖月,吾甚羡之。”
“三郎亦是少年,何有此念?”
说起来,在羊安眼里陈辰有超越年龄的成熟,和自己不同,陈辰是地道的汉人,虽说古人早熟,但陈辰性格沉稳,又不苟言笑,完全看不出只是十岁不到的少年。也许是天性使然,又或者是自小和羊安一起长大,近朱者赤?羊安不确定答案,当下却有笑着说:“汝自幼与吾一同长大,吾自是不喜玩耍,倒是累得汝也少了少年乐趣。”
陈辰见今日羊安答非所问,思维跳脱,一时不知其用意,只能见招拆招:“辰自幼便不喜玩耍,平日里随父亲舞刀弄枪,山中狩猎,便觉乐在其中。”
陈辰说完,见羊安没有回应,似陷入沉思,良久才挤出一句:“猫儿,其事我一直把你当朋友。”
陈辰听羊安这么说突然觉得有些惶恐,局促的说道:“辰亦当三郎是朋友,然…”他顿了顿才说出后半句,“尊卑有别。”他和臧霸、孙观他们不同自幼长在羊府,从小耳濡目染,自然是晓得士族中的长幼尊卑。
“是啊,长幼有序、尊卑有别…”羊安又何尝不知道。他自来到这个时代,便已经知道了时代走向,他努力读书,便是希望在未来的乱世中求一条生路,但也让他心中有了很多的情绪,很多的想法,好的,不好的。他能信任的人不多,满打满算三个半:羊儒算一个,郭媛算一个,但这两个都是他名义上的长辈,又长期受封建思想熏陶,自然是没法和他们交流。另外陈儁算半个,还有一个便是陈辰,羊安很想把他当朋友来相处,然而身份上的差异终究让两人之间有一道鸿堑。他方才先用的文言示以羊府少爷的身份,而后一句,则是真心实意的朋友身份,而然这鸿堑可没这么简单被逾越。
“哎!”羊安叹了一口气,此时此刻,强烈的孤独感四面侵袭,不禁让他想念起前世的家人,心道一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