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1 / 2)
紫宸殿中的哭号声似乎又高了起来。我本想闭上眼睛休息一番,奈何这震天的哭声搅得人难以入睡。我已是六十的老翁,现在躺在这冰冷的床上,身上总觉得难挨。御医总对我说,圣体安康。可我自己知道那是些永远只会说些漂亮话的庸医。总归自己没有几天的活头了,现在只想清静一些。不得已,我猛然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跪在我床边的既有自己那几个宝贝儿子,还有一干朝廷重臣。他们黑压压地跪倒一片,配合着那哀嚎的叫喊声,我竟觉得有些好笑。我艰难地抬手拍了拍床榻。
尽管这拍打的声音十分微弱,但还是让这群讨厌的人们止住了哭声。殿中的太监总管魏运德尖着嗓子叫喊道:“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父皇!”
“陛下!”
这群讨厌的人又开口了!我只得攒了攒力气,气喘吁吁地说道:“朕还没有死!你们跪在这里做什么?都给朕出去!出去!”
看着他们起身,悻悻而退的样子,我本能地有些得意。我抬手将魏运德唤到身边,低声问道:“尚书右仆射何鄄来了吗?”
魏运德有些迟疑,小心翼翼地回话道:“启禀陛下,何仆射今日在政事堂当值,没有来紫宸殿问安。”
我有些无奈,笑着对魏运德说道:“这个老东西,还是记恨朕呐!去,把他叫来!”
魏运德领命而去。殿中其他的宦官、宫女则站得离床边远远的。我不朝他们招手,他们是从不肯近我半分的。从他们畏惧的目光中,我隐约想起了二十年前,我一口气杖杀了三百名宫女和太监。或许就是从那时起,在这些人眼中我这个老皇帝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暴君了吧?
还没容我再去胡思乱想,魏运德便领着何鄄来到殿门口。按宫中规制,魏运德自己先进殿来向我通报,何鄄则留在殿门口候旨。
可还没等魏运德开口,我便沙哑着嗓子对殿门外的何鄄吼道:“你杵在殿外做什么!还不进来!朕可没力气去请你进来!”
门口的何鄄倒也不推脱,径直走进殿来,跪倒在我的床边,叩首问安道:“陛下圣安。”
我听出了何鄄口中的敷衍之意,心中却不觉其他,只吩咐魏运德将何鄄扶了起来。我努力将两眼瞪大,好让昏花的双眼看清这位当年的挚友、如今的朝廷重臣。看着何鄄已经花白的头发,我有些心酸。何鄄比我小两岁,今年不过五十有八,却已经老态龙钟,身躯佝偻着活像七八十岁的老翁,面上的皱纹也似乎比我深上几分。我有些愧疚,示意魏运德拿椅子让何鄄坐下,沙哑对他道:“子真,是朕对不起你,当年不该把你贬往塞北,害得你受尽苦寒之苦。”
何鄄闻言,眼中尽是无奈之意,拱手向我回话道:“陛下,陈年往事,不提也罢。”
何鄄的回话让我有些难堪,我只得自嘲道:“陈年往事不提,那就说些眼下事吧。朕也没几天活头了,虽不该问,可还是腆着老脸问上一问。朕归天后,朝廷欲给朕上何等谥号?”
“陛下!”何鄄蹭得站了起来,“祖宗之法,皇帝的谥号自当是皇帝驾崩后才拟定的,哪有活着的时候就公之于众的?”
我心中原本有些烦躁,听到何鄄的激烈言论倒十分畅怀。我笑着对何鄄道:“子真,只有你敢在朕面前说实话。要是其他人在,他们肯定会说陛下万年,这些事情委实不需要考虑。”说完,我便直勾勾地盯着何鄄的眼睛。
何鄄听到我的话,脸上竟泛起一阵红晕,对我讷讷道:“陛下自然万年,不过是臣一时糊涂罢了。”
我艰难地爬起身来,魏运德见状,连忙在我背后垫上几个靠垫。我便倚坐在床上与何鄄笑道:“朕死后,你是尚书右仆射,谥号拟定自然是由你牵头拿个章程。朕的太子朕知道,他是不会驳你的面子。朕所畏者,便是这煌煌青史。不知子真有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