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父母的最后一场大战（1 / 1）

奶奶去世后，父亲成了真正的当家人。父亲首先想着培养母亲对这个家的责任感和理财能力。但从去年夏天，父亲就不在指望母亲理财了。

奶奶去世后，父亲郑重地对母亲说：“这么多年来，你什么心都不操。以后家里的事你也该多想想了，特别要从理财学起。”于是父亲专门为母亲买来个小保险箱，那意思是让母亲把一些重要的票据和钱放在里面，他怕没心没肺的母亲关键时候什么也找不到。到了年底，我放寒假回家了。一次父亲问母亲这半年来家里共花了多少钱。母亲一下被问了个大睁眼，便说：“反正剩下的都在柜子里。”父亲便打开保险匣子准备盘点，结果打开一看，匣子里全是装着一盒盒的火柴。父亲大为恼火，把火柴倒了一地，并大声呵斥母亲：“我买保险箱不是让你放火柴的！你把钱放哪里了？”我和弟弟忍不住偷偷笑个不止。母亲把父亲要她放贵重东西的保险箱放了最不值钱的东西。而母亲则说：“我认为放火柴对，我怕孩子们玩火柴，放里面又防潮又安全。”从此，父亲对母亲彻底失望，再也不指望培养母亲当家理财，把管钱的事自己承担起来了。是啊，多少年来母亲已经习惯了服从别人的领导，突然要她来计算是难为她了。

但对于责任感这块，父亲没有放弃对母亲的说教。

养一大帮孩子单靠父亲一个人养家是远远不够的，母亲必须出大力协助。母亲干活也是很吃苦的，但她一有机会还是爱偷懒的。父亲希望母亲尽全力的同时主要是说服母亲同意把大姨奶奶再次接到我家由母亲伺候。

在我考学后的那个秋天，母亲终于耐不住父亲的说教，同意了把瘫痪的大姨奶奶接来。

当放寒假回到家里时，已经发现东屋被大姨奶奶占了，父亲一个人晚上陪大姨奶奶睡东屋。我们几个孩子和母亲住西屋。白天基本由母亲一个人伺候大姨奶奶的吃喝拉撒。父母分工明确的同时也有暗藏的隐患，只是我当时年纪尚轻，并没有意识到这种纯合作性质的夫妻一定会产生矛盾。

父母原本就是习惯动手打架的，我从小见识了他俩隔三差五的大打出手，已经习以为常，也曾幻想着他俩能像大舅和大舅母一样和平友好地相处，永远不再打架。但是我无能为力，很难让父母改变习性。

在父母的关系中，奶奶长期以来没有起到好作用，她总是无条件低站在父亲一边挑事。一年前奶奶去世，我伤心的同时，内心竟然生出一丝窃喜，这个家或许会因为奶奶的消失而平静下来，父母或许会不那么频繁打架。

确实如我所料，奶奶去世的一年里，父母没有大打出手。

就在我内心满足时，这个寒假的一天令我彻底傻眼了。早上我和弟弟们都还没起床就听到父母居住的屋子传来砖头打碎玻璃的声音，一下、二下……我马上意识到可能父亲和母亲开战了。于是匆匆穿衣，这时我听到邻居爬墙上喊：“还不快拉架！”我冲出屋子，看到母亲站在院中，一手拿着要掏米的瓢一手还准备拾砖头。此时的父亲还在屋里的被窝里没穿衣服，但他光着上身坐起来，也在往出扔砖头。我当时真是气极了，一把夺过母亲手里的瓢扔在地上，要拉母亲去出门姥姥家，但这时的母亲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受气后就往娘家去的小媳妇了，她坚决不去，嘴里还对我强硬地反问：“去人家家干啥？”听她这口气就是要在这个地盘和父亲一战到底。我使出浑身力气拉上执拗的母亲就往姥姥家走。寒冬的早上冷极了，没穿外衣的我身心一样的寒颤，一路上边走边哭……

后来，我明白这次打架的原因是父亲嫌母亲起晚了，等吃完母亲做的饭他再出去干活就不赶趟了。拉走母亲后我又喊三舅，这一年三舅已经从县城的工厂调回到镇上上班，就住在村里大舅盖的新房。距离姥姥住的老院子不太远，也方便照顾姥姥姥爷。喊三舅的主要原因是我意识到已是一个大小伙子的大弟弟可能会把父亲打一顿。等我和三舅赶回时果然大弟在摩拳擦掌。

正月初二是上坟祭奠的日子，严格说来只要儿孙去就行，女的是没必要去的，但我决定去坟地给奶奶上坟，内心的愿望是希望奶奶保佑我们这个家。以后的日子里多一份和睦少一份打闹。就算父母无法和平相处，起码不再发生暴力的打架事件。

许是我的祈祷奏效一点，但更大程度上是大弟的威慑力。这果然成了是父亲的最后一次发威。并不傻的父亲意识到了些什么，所以从此他再也没有和母亲打过架，永远给过去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