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1 / 2)
“许久不见,痕殿下。”一个轻柔的声音突现,在破败的丰城中极其骇人。
“看样子,你已经击败白城了。”
我抬起头,面前是一位素衣女子。她展开折扇,双手似与衣袖同白,席地长发几近赤红。
“你……”我惊讶于她的容貌,和她身后与白城相似的红发,却因疼痛无法再说半字,只能看着她向我靠近,居高临下。
违和在此时融为一体,几乎全盘厘清。引我入局,诱使我向白城宣战,再坐收渔翁之利。若理智尚存,我早该注意到这份违和,而非被她的言语瞒过。不要轻易相信白家人的说辞——这句话,如今是多么刺耳可笑。
她身上那股清香,终于在记忆里找到源头,那曾属于秋水的、被白城称为“魂”的东西。
刺杀秋水的人,一直躲藏在她身侧。
“有人想让你活,可我并不想冒这个风险。”白若璃声冷音厉,她抽出折扇,直指我眉心。光流齐聚成线,不知由何而生,却满是杀意。
“死吧,秋痕。”
冷光直扑面门,我无力脱逃,轻咳一声,怒视着她,准备接受结局。恍惚间,不远处传来白城的低喝。腹部猛地受击,半柄妖皇血将我撞出浮石边缘。
“老实活下去吧秋痕,路还长着呢!”我听见白城大笑,他不顾嘴角淌下鲜血,拧着表情,操控阿烛重新拾起妖皇血。下一刻,我见人偶将剩下半截红刃高举,狠狠砸入王座正前地上凹槽。
霎时间天地轰响,白若璃身形不稳,但没松开折扇。她将流光转向地上大笑的男人:“你不该拥有这份力量。”折扇削过肩膀,白城吃痛蜷身。
她游刃有余的表情,第一次被画上严肃。
“谁知道呢。”他此时已然是强弩之末,声音细若游丝,却不忘讥讽一番面前的女人,“多亏你出面,我可厘清了好多东西呢。”
“你这幅嘴脸,实在是变了太多。”他继而嗤笑。
“我‘亲爱’的……哥哥。”
我在空中下坠,极远的天边绽开焰火。
又是人间过年,即便是帝崩国乱之时,烟花照样盛开。
可秋水再无机会看见这番景象了。
断剑被我紧紧攥在手中,剑身已然青灰,剑鞘也不知落到何处。丰城在头顶坍塌,撕裂云层,烈焰灼烧着金属,融化进空气。
白城拼死一击后,丰城自然不复存在。它像草芥般被妖皇血斩断,在热流里燃为灰烬。
我无法释然。
相比忘却秋水浑浑噩噩而活,或是作为白若璃手中颠覆大衍的棋子。为复仇战死,永远不会是最坏的选择。可我不甘心。一切的追寻到头来被证实为一厢情愿,与之决战者反而在我真正的敌人出现之际,替我挡下袭击。
白城口中的清还,究竟为了什么?我无从而知。若我没一腔热血上涌对他拔剑,是否就能得到答案,甚至扭转这两败俱伤的结局。他说的没错,我引燃了血熔之金,我后悔了。
悔于秋水所忠告多次的鲁莽,然已无济于事。
目光转向手中半柄断剑,眼前浮现它历代主人熔化进剑锋的脸,我苦笑着合眼。我此时脸上是何种模样?自责?抑或不甘?它可能已经没有下位使用者了。秋家千百年的记忆,就这样和它一起,断在丰城,断在我手中。
太累了,为自己,为这该死的命。
——至少死的干净些吧。
心中只剩这个想法。
撕下身上残破的大氅,擦净脸上交杂血与金属的粘稠。纤维割过伤口,血熔之金四散而出,在风中冷却,滋滋作响。
殷红血液从心口喷涌而出,那是短刀造成的伤口。透过伤口,我看见一颗如皎月般苍白的心,在我右胸中跳动。
这一刻,我感到身为人的疼痛。痛楚由内到外灼烧着我,甚于血熔之金狂暴时的撕心裂肺,带来一种灵魂都被吸干的无力。
“可惜啊……”面颊震颤,眼角流下液体,不知是泪还是超负荷后溢出的血。我大笑着,扭动无力的身体向上转去,直面炙热的空气,向着苍穹掷出断剑,青灰伴着我一同坠落。
华光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