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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芜荻获救,南琴授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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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外雨潺潺,正是“秋意”阑珊。饶是在昏迷之中,那股子身上一阵发热,又一阵发寒的感觉,却也难受的让人娥眉蹙起。蹙起的娥眉,苍白的面容,去是那样的柔弱,我见犹怜。

雨打屋檐,琴声阵阵。就是一段嘈嘈切切的琴声,让张芜荻在噩梦中苏醒过来。

其实这样的噩梦不是做了已经不是一回两回了,只是相比于之前的朦胧,这一次的印象却格外清晰。那个青衣长衫,温和脸厚的年轻人,浑身血污,在挥着手含着笑,跟自己告别,然后就那么长睡过去……

明明每一次都是美好得开始:于早春踏青扶杨柳,在夏日里扁舟采荷菱,浅秋里一起赏月,冬深时踏雪寻梅……最是浪漫唯美,到最后却又血色为墨,肆意涂抹着撕心裂肺,教人心也碎了,魂也散了……

“云舒!”自喉头冲出的一声呐喊,张芜荻蓦然坐起身子,一时间四肢百骸无不酸麻难耐,额头汗水涔涔。被子掀开,一股寒意涌来,张芜荻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裹了裹被子:“云舒……你在哪儿?”

大约是张芜荻弄出来的动静惊动了抚琴人。琴声戛然而止,下一刻,门“吱呀”一声,被人推了开来。一个脸上有着少许皱纹,偏又白发苍苍,看上去精神瞿烁的老妇人走了进来,她满脸慈祥的微笑:“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一边说着,这老妇人一边走了过来,伸手搭在张芜荻的额头:“还烫着呢!好孩子,来,先躺下。你的身子骨,还见不得风……先捂着吧。回头我再给你调制些汤药,辅以银针刺穴,发发汗,就会好多了。先前你一直昏迷着,老身也不敢随便用药……醒来就好,醒来就好。”

“您是……南琴夫人?”张芜荻的记性不差,之前有过一面之缘,对方的琴声,还有在醉道人面前的“霸气”,给张芜狄留下了深刻印象,是以在乍见之下,就认了出来。

“前辈,是你救了我?”

“你这孩子,眼神挺好,记性倒是不差!”老妇人,也就是南琴夫人点点头,伸手给张芜狄掖了掖被角:“自己个儿当心些,你现在的这个样子,可不能再着凉了。”

张芜荻心头一暖,自长大后,就很少体会过这种被人照顾呵护的感觉了。不过这些都比不上她牵挂着的那个人重要。当时是自己带着周云舒投河的,南琴夫人既然救下了自己,那么周云舒呢?

“前辈……你是在……”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救下了你的?”

“谢谢前辈相救……我……”张芜荻本来是要问周云舒的,奈何南琴夫人接话太快,而此时正在虚弱之中的张芜荻,急切之间,却是吐不出半个字眼儿……

“唉,我本来是追踪一个大魔头,后来人被追丢了,却在长白山附近的梯子河捡到了你……好孩子,你是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的?按说以你的本事,这天下能够伤你的,应该不多吧。”

南琴夫人的声音甚是温和,她心中隐隐有所猜测,便继续问道:“伤你那人,是不是长相阴鸷,五六十岁的模样,头上没几根头发,还跛了只脚?”

“前辈您知道?”

张芜荻本来是想追问南琴夫人,救自己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周云舒,这时候却更惊讶于南琴夫人口中那被他追踪的那人,居然就是自己和周云舒遭遇的那家伙。

“果然是他!”南琴夫人点点头:“好孩子,你是在哪里遇上他的?跟老身说说,老身替你报了仇。”

“那是长白山腹地的一处幽谷绝壑,好像距离长白天池不是特别远……那个,前辈,您在救我的时候,还有没有见到另一个人?我们是一起落入水中的……他的伤,可能比我还重……”

“这却是没有。你要问的,是那个叫做周云舒的小友么?”南琴夫人摇摇头:“很遗憾,我当时就并没有见到他……或许是河水湍急,冲散了你们……他或许已经被人救了起来也未可知?”

南琴夫人看向张芜荻的眼神中,柔和慈爱更甚,隐隐还有几分理解和同情。她是知道张芜荻和周云舒的些许故事的人。寥寥几句对话,她不难推测出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么看来,原来是这一双有情人同时遭受了厄难,双双坠河。

只可惜自己当时却是只见到了这个小姑娘。那个叫做周云舒的年轻人,很可能已经被滚滚河水带走,如今,只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吧?这么想着,也就无怪乎她看想张芜荻的眼神,更加的温和慈爱,以及理解同情了。

毕竟南琴夫人自身也算是一个痴情人,她与醉道人的恩怨纠葛,何尝不是荡气回肠?只是如今一样的聚少离多……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南琴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张芜荻这个样子,却是让她于心不忍。不愿意告诉这个小姑娘那个很可能已经成为事实的噩耗,只是安慰道:“莫要胡思乱想,静心养伤。吉人自有天相,老身也懂些面相之术,那周小友命中或多有磨难,却并非短命之相,你且放心便是。”

“当时我见到你的时候,附近确实没有第二个人。不过吉人自有天相,想来周小友也必然会平安无事……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南琴夫人不说后面这句话还好,张芜荻也就信了她给周云舒看的面相。只是再加上后面这句,张芜荻哪里还能安的下心?只是南琴夫人一片好意,她又能如何?当下只能摇摇头,又点点头。

张芜荻知道南琴夫人话中更多的,其实只是在安慰她罢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巧合?不过她也宁可相信,周云舒吉人天相,不该会有生命危险。

“他师父可是仙人,总不能坐视自己的门生死亡吧?”这句话,是张芜荻在心中对自己说的,也唯有这么个说法,能够让张芜荻自己坚信周云舒的无恙。就算自欺欺人,好歹也是一个希望,一个念想。

心里头这么想着,心中的那份担忧,却又哪里是自欺欺人就能够摆脱的?然而当着救了自己的南琴夫人的面,总不能一直纠缠着这个事情不放。自己自怨自艾,难道还要救命恩人也为之伤神?

“你确实不需要太过担心。”南琴夫人像是察觉到自己的安慰是如何的无力,便换了种说法:“你该知道,武功到了咱们这样的程度,只要当时不曾身死,一口真气不散。那么往后不管怎样都能够吊住一口元气。

滔滔河水,最坏也就能够影响恢复的时间罢了,你实在是不需要太过担心。现在要做的,是先调养好自己……你总不希望过些日子,那位周小友恢复过来,找到了你,你却还缠绵病榻,需要照顾吧?”

南琴夫人的善意,张芜荻哪里体会不到?只是如今的自己,却是无以回报罢了。

微微点点头,然后牵动着唇角笑了一下。苍白的面容和柔弱的笑意,让张芜荻看起来再不复不让须眉的刚强,有的只是令人心疼的虚弱。

“谢谢前辈的好意。我也相信,云舒他不会有事的。前辈,您要去对付那人,却还要小心为上。那人有一种霹雳子暗器,施展起来三丈方圆俱在招呼之内……我跟云舒,就是着了道儿,才落到这番模样。”

“这般厉害?我知道了。好孩子,谢谢你提醒。”南琴夫人微笑着,拿出手绢,替张芜荻轻轻地擦去了她额头上的冷汗:“好孩子,咱们先不说这个,你现在不宜太过劳神,还是先好生睡一觉吧。”

张芜荻摇摇头,南琴夫人的关怀,给了张芜荻一种母亲般的慈爱的感觉。曾几何时,自从幼年时父母病逝,这样的被人照顾,就再也没有了。叔父叔母虽然待她甚厚,但这种慈母般的关怀,却是不曾有过。

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种只在梦里追寻过得慈爱,张芜荻忍者那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继续开口道:“不只是霹雳子厉害,那人身手也不含糊。尤其是一身功力,浑厚的难以想象的。这些都还好说,但最为难缠的是,那人还有一手神鬼莫测的阵法造诣。若是他以奇门遁甲布置阵势,前辈贸然进入,可就要大大吃亏……”

说到此时,张芜荻的脸忽然又通红起来,颗颗硕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那种难受滋味,简直如同万蚁噬心,让张芜荻一下子张不开口。只将一口银牙紧咬,瞧上去煞是怕人。

“又发作了!”南琴夫人皱着眉头,握住张芜荻藏在被子里的一只手掌,将自己浑厚真气徐徐注入,以此缓解她的痛苦。果然,盏茶功夫之后,张芜荻的面容便舒缓不少。

额头舒展开来,两只眼睛微微闭着,呼吸慢慢平缓下来。这个小姑娘,敢情是被折磨的不轻,此时精神疲乏,身体虚弱,之前短暂的清醒之后,便又沉沉地睡着了过去。

“唉,可怜的孩子!”这么说着,南琴夫人再一次掖好被角,坐在床头看着那张憔悴的小脸怔怔出神,好一阵子才算是回过神,转身出去了。

“我先给你熬些参汤吧。好几天没有进食了,等你睡醒了,先用一些,才好恢复元气。”自言自语着,南琴夫人合上门扉,便去寻店家借柴火锅灶去了。

自打上次苏醒过来,又过了三日时间。张芜荻慢慢的恢复了不少,如今已经能够慢慢下床活动活动了。

这里是南琴夫人找的一家客栈,一口气包下了整个院落,只是为了图一份清静,顺便给自己一个比较安静的养伤环境。只是这种安静,在这雨声细碎的夜晚,却是何等的惹人惆怅啊!

雨声微,点点滴滴,打落屋檐。听起来声声玉碎,乱人心绪。在相思的人听来,简直愁杀个人了!秋风秋雨愁杀人,就是这么种难捱的滋味儿了。素来不懂得幽怨哀愁的人,也学会了多愁善感。

揭开被子,一身月白中衣皱皱巴巴的,就像自己此时的心情一般。张芜荻给自己披上了一件外衣,听者窗外恼人的细雨,一时间愁绪满怀。挂念着那个还不知生死的意中人,一时间禁不住潸然泪下。

“‘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唉,你这狠心的人!云舒,你现在怎么样了?‘锺情怕到相思路。盼长堤,草尽红心。动愁吟,碧落黄泉,两处难寻’你可知道,我是多么的担心你么?”

情之一字,最是让人怅惘。就算是坚强如张芜荻这样的女孩子,也不能免俗。尤其是在这种最为虚弱的时候,那种来自于心灵深处的情感,简直无孔不入,噬人心肝……

伤势其实都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亏了南琴夫人的悉心照料,再加上每日里推功过血,银针度穴,虽然一身功力尚未恢复,但只要不运使真气,行动间已无大碍。伤势恢复的不错,固然算得上好事。只是那人还没有音讯,却是让张芜荻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撩开帘子向外头看看,雨声细碎,黑沉沉的却瞧不见东西。倒是客栈檐角挂着的一盏灯笼,烛火摇曳不休,在夜雨中绽放出朦胧光晕,,照清那方圆两丈左右的地方,氤氤氲氲,遗憾的是再远一点也就啥也看不见了。

不知从哪个方向吹过来一阵风,飘下了一些零碎雨星,冰冰凉凉,沾湿了头发。

这两天南琴夫人去了长白山一趟,归来的时候却是有些不快。合着那人在自己和周云舒跳水遁走之后,也知道那地方不甚安全,早早就转移走了。南琴夫人到头来终究还是扑了个空,唯有一些留下的痕迹,证明着张芜荻所言非虚,但毕竟还是来晚了。

夜雨、孤灯,天涯羁旅,迢遥不知人何处……唉……

受了伤的人,大约都是敏感而又多愁。平素根本不能出现的那些有的没的情绪,像是商量好了的一样,骤然间一股脑儿的纠缠上来,配合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也真是让人够了!

恰在这时,一阵悦耳的琴弦声院落外面传出来,吸引了多愁善感的张芜荻的注意。原来是南琴夫人又在开始她每天的“功课”,在那里弹琴抚弦,自娱自乐了。只听南琴夫人边弹边唱,唱的是:

直节堂堂,看夹道、冠缨拱立。

渐翠谷、群仙东下,佩环声急。

闻道天峰飞堕地,傍湖千丈开青壁。

是当年、玉斧削方壶,无人识。

山木润。琅玕温。秋露下,琼珠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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