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1 / 2)
校场、点将台。
“元神分化”乃修道士道行法力的体现,倘若仅有修为、境界,并无浑厚的道行、法力,也可孽尽功满,飞升灵空,但是他的斗法能力,实难说尽。
鹤轩道行近乎千年,不差于一劫散仙,此次分出佛、道分身,元神九成九分出,仰仗两世元魂之力,元神虽去,仍有一丝元魂留在泥丸,主持身躯,自此无法一心二用,只得全心全意去读书。
张维贤本拟同他搭讪,套套近乎,再为张之极求得一二机巧,及见他沉默看书,暗自嗟叹:
“这人比人真得扔,已经是武林至尊,仍在看书写字,这些子侄就算是头猪,也该学得一二,怎可耽于享乐?陛下……”
这不,下面一群勋贵子弟在张之极的辅导下,练习挥刀。
先开始,他等精力充足,即便负重,挥刀也无滞涩。
第一百刀后,他等臂膀酸疼肿胀,牛刀好似千斤巨石,抬他不动。
有一白面稚童忽身穿五色丝缎百衲衣,察觉胳膊疼痛,涨红小脸,哼了一声,扔下牛刀,坐在地上蹬腿撒乖,放声嚎啕:
“不学了!我不学了!我的胳膊都要断了!”
泰宁侯嗣子陈闻礼辈分虽长,可他年龄只有八岁,扔刀瘫坐:
“我也不学了!”
灵璧侯嗣子汤国祚年龄也只七岁,扔刀瘫坐:
“不学了!”
临淮侯嗣子李弘济有样学样:
“好累!”
不出三息,十三位稚童纷纷扔刀,或坐或立,一任张之极五人如何督促,死活不肯再练。
争吵不断,鹤轩捧着书侧了个身,充耳不闻。
张维贤见这群熊孩子造反,脸色一僵,站起身子,握着教鞭:
“徐允祯?你是不是欠抽!”
稚童徐允祯身为肇事者,纵说畏惧馆长的教鞭,可他不想再练,早饭还未吃饱,便被老父亲提溜至武馆,现在又练了半日,认为出勤出工,任务完成,就算父亲再次,也可说和,昂着头,奶声奶气地说道:
“馆长叔爷!现在巳时五刻,允祯尽了最大的努力,余下的先歇一歇,等吃罢午饭,缓足力气,养好精神,下午继续!”
“馆长,允桢说的不错,疲惫之军不可力战!”
“馆长!心急吃不到热豆腐!”
……
又有七位十三四岁的少年,绷不住挥刀的苦楚,渐渐停止挥臂,意要放弃,奈何他等年龄较长,拉不下脸面开口,只得缩小挥刀幅度,来了个出工不出力。
张之极见学员都在磨洋工,心中一苦:
“怎么比李、徐两位还要懈怠?这样如何能练好刀法?”
因说:
“宋裕本、刘嗣恩、朱自洪、郭祚永、梁天秩、吴遵周、费尚,你还不把手臂抬高些?”
这不说还好,一说,七人直接摆烂,佯装手臂抽筋,哆嗦两下,牛刀自己脱落,一任他等如何弯腰去拾,都难以握住。
“张哥,挥臂太多,抽筋了!”
“嘶!疼!”
……
张维贤脸色阴沉如水:
“饭点是午时二刻,现在太早!”
“哗啦”、“哐当”之声音想起,又有几位勋贵子弟手部抽筋。
南宁伯嗣子毛茂龙摆烂道:
“馆长,今日定是锻炼过度,江教头的刀法果真玄妙,才挥一百二十刀就觉得用尽了全部力气!”
丰润伯嗣子曹匡治满口吹嘘:
“这是何等高深功法,不愧是杀神亲传刀道,倘若三千刀挥出,我等实力必定得到极高提升!”
怀柔伯嗣子施兆颜以左手强行摁住右手:
“可惜我的手现在痉挛不断。”
惠安伯嗣子张庆臻试图用右手握住牛刀,偏生右手五指抖个不停,抓捏不住,三次试炼后,跪在地上,唉声叹息:
“上乘刀法,果真难练,我等资质真是浅薄,不敢不认!”
……
张维贤脸黑如炭,寻思:
“这群蛀虫,难道指望复兴勋贵?给机会都接不住,”
这一忖,便见诸多子弟放弃练刀,瞅着张维贤,等待指令。
“十岁以下,可以休息,十岁以下,可用内功,继续练刀!”
碍于茶楼老兄弟的目光,张维贤只得如此。
鹤轩腹诽:
“得,大明勋贵就这样了!”
众勋贵子弟大喜过望,对视交流,似乎是体味到这种联合抗上的感觉。
徐允桢一见不用舞刀,取来自己绿色兜囊,捧着山东大枣,一面嚼着,一面涌向鹤轩。
“总教头,学生这有沂蒙山大枣,您给尝尝?”
“总教头,学生这里有藏边好牛肉干,一等一的珍品,沾一点自贡井盐,滋味极妙。”
“教头,吃我的,这事雅安县特产的耗牛肉干。”
“教头,我这是有缙云烧饼!”
“教头,这是江宁糕点,您尝尝?”
鹤轩乍见几个稚童围在身旁,不得不放下书,笑道:
“肉干却是不错,拿来我尝一尝!”
话语方毕,十位顽童各去十根长短不一、形状各异的牛肉干。
“刚才你们谁挥臂最多?”
鹤轩笑着扫视十人。
遂安伯嗣子陈长衡涨脸:
“我!我!我挥了一百一十下。”
鹤轩从他手中来牛肉干,放在口中细细嚼着:
“那就吃你的!下去吧,一会儿该吃饭了!”
纵说父母教导,却藏不住小孩子心性,陈长衡见自己的牛肉干被吃,心中乐开花:
“今晚,母亲就会抱着我睡觉啦!”
忖至此节,嘎嘎大笑。
一旁的小兄弟,齐盯向他,面色阴晴不定。
鹤轩看着众孩童这般模样,心中唏嘘:
“这小子若是父亲不来接他放学,今日难逃一顿打!”
午时初刻。
勋贵子弟每四人一桌,将饭堂坐满。
鹤轩捧着一晚米饭,对着一份豆腐白菜、一份什锦罗汉斋,细嚼慢咽,心中合计:
“贪嗔痴三毒,亦为本座所用。
这杀神贪吃零嘴的消息,教勋贵圈子知晓,他等为讨好、亲近的原因,特意花了大价钱采买,间接撒钱,勉强算是劫富济贫。
纵说用钱易货,却因发心不同,所获福德,亦不下三百万,然而,物必盛而后腐,三年火候,已经差不多,不可在喜欢当地的特产,免得涸泽而渔。
所谓的爱好也到了该更换的时候!
一来,利用自己怕被人下毒的世俗论调,名正言顺地流迁,不至于被有心人发现;
二来,扶助一地生民的时间,不可太久,免得滋养弊端,干扰百姓生活,以致他等生出不劳而获,忘记艰苦奋斗的对抗磨难的精神;
三来,雨润万物,无有偏好,应以有形的偏好,促成无形的公平,是时候薅一薅其他地方的羊毛了!”
一念忖罢,看向自己最“喜欢”的蘑菇、木耳,心念一句:
“外恶内善由心转,分寸火候是关键;”
说至最后,拈花一笑:
“世人若学我,如同进魔道。”
饭将吃罢,快将近午时二刻。
鹤轩不管这些勋贵子弟下午如何,同张维贤打了一声招呼,自顾自的离开饭堂。
放出武馆大门,萧三牵着马车,翘首以盼。
“少爷,您这刚吃完饭,坐车恐怕伤胃。”
鹤轩踩着马凳上去,笑说:
“我不这样露露脸,日后怎么假死脱身?”
萧三大惊:
“啊?少爷是想离开京师了?”
“俟诸事皆毕,我等也该走了,留这因果纠葛之地做什么?”
话说一半,忽虑日后,因而叮嘱:
“对了!成仙作佛,大毅力、大智慧、大功德必有其一,大智慧、大功德难求,你的仙根微薄,须以大毅力行之,等你用《坐忘心经》启出元神,积修转世以后,再行入门。”
说罢,鹤轩钻入车内。
“多谢少爷,三儿的已将易筋经、洗髓经修完,坐忘心经只差三重便可修习吐纳法了!”
鹤轩倚靠厢内软椅,回忆男仆皆为异人奸细,喟叹:
“修罢!外院一干男仆,心思诡魅,就没有一个老实的,这马车不让你驾,难道让爷我去驾?”
萧三把马凳卡在车辕上,急说:
“少爷岂能驾车扬鞭?这等粗活还是三儿来驾!”
鹤轩把手一挥,车帘自垂。
“得了!劳你十年辛苦,放你和那个两丫鬟双宿双栖便是!”
萧三惊呼:
“少爷准两位姊姊修行?”
鹤轩笑骂:
“常言道,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难不成你长住世间,她倆轮回不修?”
萧三亦是羡慕神仙眷恋,因而跪地叩头:
“少爷大恩大德,三儿无以为报,来日刀山火海,旦有号令,莫不敢不从!”
鹤轩催促:
“上车!再不走,就该迟到了!”
“哎!”
萧三喜不自禁,窜上马车。
“啪”的一声,扬鞭御马,绝尘而去。
鹤轩跏趺盘坐,心笑:
“说什么刀山火海、挨刀挡箭?他日能勒令自家子孙常守正念,不累本座大事,就算你的报答!”
五年以来,“杀神”、“百万斩”、“万人斩”等名声传遍九州,家喻户晓,慕名观斩之人愈渐多出。
有从岭南、闽南特意跑来一观者;
有从东长白山、吐蕃跑来一观者;
……
天长日久,“杀神执刀”成为京师一景,各地商旅最喜观看。
自异人上次劫掠法场以后,菜市口方圆百丈的房舍全部清空,往外也是一层瓦房,不许建设高楼。
如此布局,旨在防止异人来劫法场,没承想鹤轩杀人百万,神威远播,搞得无人敢劫法场,致使布局沦为摆设。
于时,钦天监上疏,建议朝廷在菜市口布置八卦风水大阵,汲取乾坤正气,用以封住法场的污秽之气,免得滋生邪魔。
而且,万历也非闭目塞听,从西山异人哪里取来生意经,虑着可设置门票,用以捞钱,特令工部修建八座塔楼用以辅助风水局。
在锁封血气、捞钱捞银、无人敢犯的夹击下,这楼起来的极快,万历收钱收到爽翻、缙绅宦官放心、江湖侠客欢迎,阎闾良善安心……
唯独演员鹤轩劳累不堪,自回京一刻,日日当值,从无间断。
那八座酒楼以葫芦、蕉扇、荷花、玉板、花篮、鱼鼓、横笛、铁拐坐为镇压法务,亦因八仙之名命名。
自兴建以来,万历派了八位宫厨去楼中掌勺,加上杀神名声,生意极佳,客似云来,日进百金,赚的盆满钵满,尤其是赶到午时三刻,官宦千金、文人士子、富商巨贾、江湖豪侠、云集而动,抛洒金银,求得一立锥之地,只为目睹杀神刀法,或为欣赏,或为炫耀,或为印证,不一而足。
这不,午时初刻时,八座酒楼立刻奔出数十位粗布衣衫、脚踢皂靴的精壮汉子。
他等四人一组,一人提着麻袋,一人握着毛笔,一人捧着木牌,一人持着木牌,雁翅并列,又有一位管事模样的人,穿着锦袍,站在路中。
木牌板赤红,上用金笔写着:
“一楼一两,四楼十两,五楼二两、六楼二两,七楼二两、八楼一两。”
于时,位居八卦图东南巽位的清风楼出现一点骚乱。
有位面蓄络腮胡子、身穿灰色短打的豪侠握住一口三尺铁刀,看着朱牌,面露不满,粗着嗓门嚷嚷:
“怎么只有六层楼,第二层、第三层楼在哪里?”
那掌柜和颜悦色解释:
“客人想必头一次来,不知规矩!这二、三楼因着位置最佳,不在日常售卖的行列,乃是按月打包拍卖而得,所得之人,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家私万贯,要么身份尊贵,不是客官花钱就能得到的!”
豪侠不满掌柜话语,从那沾满黑油的右祍中抓出一叠银票,不管管事如何,仰头看向二楼,扯嗓呼唤:
“老子名叫游四荒,诨号剔骨刀,大老远从玉门关跑来京师,特来观看杀神执刀验证刀法,二、三楼的角度最佳,谁愿一开,这一千两白银就给他!”
说着,摇动银票,发出声响。
酒楼管事眉头一蹙:
“客官,我好言相告,你也该知难而退,非要扰乱秩序不成?倘若耽误大家欣赏杀神执刀,客官岂非凭白惹了江湖恩怨?”
那酒楼管事目光如鹰,藏在衣襟内的双脚忽的一撇,内八转向外八,虽是作揖谢客之态,却有战意生出,藏在袖内的双臂,暗蓄劲力,准备擒拿。
邻近诸位打手听得声音,目光冷冽,杀气腾腾。
西北风沙,物匮民悍,大汉惯是刀口舔血,瞬间察觉气氛不对,练武本能驱动,左脚岿然不动,微微下弓了;右脚唰的一挪,踩在东南巽位,身躯微微下压,左手提刀胸前,面冷如水,目光如狼:
“杀意?你们不是酒楼堂倌,你们是什么人?”
管事冷声道:
“无可奉告,尽请离去,莫扰大家兴致。”
游四荒道:
“老子今日非要进去!”
管事道:
“那就……”
于时,三层传出一道温和声音:
“王管事请慢动手!西体阁尚有一个空位,可请玉门剔骨刀游四荒上来一观。”
王管事收手散功,横步让位:
“既是公子自愿,也符小店规矩,就请这位游大侠上去以后,千万不要生事,否则即刻缉拿。”
“承蒙通融,感激不尽。”
游四荒见能进去,面容稍霁,看向三层:
“我游四荒刀里来剑里去,最不爱欠人人情,一千两银票不值当什么,这就给阁下送去!”
说着,一个“灵猴跃空”,屈膝一纵,排出气浪,弹升四丈,窜上二层,再一个灵猴爬树,沿着窗户投入三层雅阁。
俟他上去,身后队伍一面交钱入楼,一面议论。
“这第三层至少有六丈了?他跳两下便可上去,这等实力,至少是先天宗师,难怪这么傲气!”
“傲个什么傲?一个先天宗师而已,西北玉门关出来的一个一土包子,穷乡僻壤可以耀武扬威,在这龙潭虎穴的京师,是龙得盘着,是虎得握着!“
“乡下土鳖,百位宗师都抗不过杀神一刀?他在这耀武扬威,岂不是插标卖首?”
“得了吧!杀神爷砍的先天宗师,没有三百万,也有一百万了!一个小宗师,未必能进入杀神的眼角!”
“可不是?京师的先天宗师多如牛毛,那些先天异人吃杀神也弹压这,不敢声势,天天聚在双碾街当缩头乌龟!”
“那是!以往觉得异人横的厉害,现在不也觉得,杀神只要在京师,咱们该干嘛干嘛,不用像外省一样谨小慎微。”
“可不是?天子脚下,首善之地,谁敢乱来!”
“走!交钱去看杀神杀异人!”
“听说法场青砖都被浇透了!”
“那不是?必须去第八层看,否则就是盲人摸象,难窥全样。”
……
清风楼,西体阁。
一位面如刀削,眉骨高凸,樱唇皓齿的俊美俏公子端坐在月桌旁,把玩翠玉酒蛊,清闲已极。
游四荒见屋内有三位如花似玉的美婢,纵说不爱美色,亦被勾出一丝情念,本拟催功压制,谁料三女莞尔一笑,媚眼一睁,勾的他丹田生出无名火焰,沿着十二重天,冲抵泥丸,一时失魂,似乎看见三个艳女摇风摆柳,赤身向他走来。
那公子狠瞪一眼:
“好啦!不许再玩!”
“是!”
三位美婢面容骤肃,垂眸敛目,不再卖弄媚功。
游四荒神志一清,眼前舞动云袖的赤身勾人姹女忽的消失不见,元魂苏醒,察觉元阳溢出,心中大骇,愈发警备四人。
“游大侠!方才真是抱歉,这三个贱婢最爱英雄侠客,见了大侠这等伟岸英姿,难忍刁性。”
游四荒游走江湖二十年,阅历不浅,纵说不明这等人物的功法,却不耽误他等明白自己斗不赢四人,偏生上了贼船,无法退缩,只得收敛暴利秉性,作揖:
“岂敢?承蒙赏脸,不甚感激,这一千两乃游某小小心意!”
说着,捧着银票,徐徐走近。
游四荒一面走,一面观察,趁机细量,只见这位公子双十年纪,生得目若朗星,鼻如泰山,唇如列丹,齿似编贝,耳如凝珠,猿背蜂腰,不禁心赞:
“丰神俊秀,英姿飒爽!天下间竟有这等美男?”
俟他把钱奉上,四人全无动弹。
“嘶!果有倚仗,如非高人,吃我剔骨刀近身,早已怕的身颤不止,此人实力不凡,不宜招惹!”
说着,倒抽三步,退至一旁,暗自谛视。
只见他一身穿素白云纹锻衫,瞧不出任何门派标志,腰间束着一根镶满翠玉的金腰带,右坠酱红黄梅花锦囊,脚踢千层布鞋,头梳高髻,上箍金冠,面庞分别垂着一根朱穗,愈显衣衫华丽,富贵逼人。
白衫公子满面春风,抬手示意:
“游大侠,请坐!”
“多谢!”
俟游四荒坐定,其中一红衣女婢上前斟酒。
游四荒碍于前车之鉴,纵说痴迷三女美色,偏生性命重要,畏惧三女如虎,一任黄衣女婢奉酒,始终不敢与之对视,这等模样反逗的三女咯咯娇笑。
妩媚声音似乎带着一种魔力,勾的游四荒心驰神往,恨不得瞄上几眼。
“住口!”白衫公子呵斥一声,作揖道:“我之师门不在中原,碍于师门规矩,外出游历,这真名、师承皆不可告知外人,偏生我又不喜用假名混世,得罪之处,还请游大侠勿怪。”
“无碍!无碍!”
游四荒亦知一些门派的奇葩规矩,满口应付,暗忖:
“莫非是隐世七派?”
白衫公子举着琼浆,一饮而尽,看向窗外,自顾自地说道:
“我因师门束缚已久,恰值三月踏春,禀请师意,才得出山,游历红尘,这第一站凑巧便是京师,本拟游玩一月,便要南下,岂料京都繁华,一时沉迷,才得耽延至今。
近闻武安伯爷,神功无敌,本拟拜见,奈何无缘。
又知端午前夜,武安伯爷在慈庆宫御着千尺金色神龙,保护储君,须臾平定五方势力的围杀,惊讶之余,多方打听,才知武安伯爷乃星君下凡。
我这人,生来最好仙神之事,因而歆羡,渴望一谒,偏巧佳节在即,冒昧前往,有失礼节,只得再拖。
昨夜乃是端午,我于仙客来扶琴自娱,乍见天空涌出一串火柱,急寻源头,才知武安伯府,今日一早边听消息,原是武安侯爷的千尺火云掌,顿时惊为天人,终究按耐不住好奇,特来此地观刀。”
“你特么的说这么多,云里雾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心中吐槽一句,游四荒忍不住心情,因说:
“不知公子有何吩咐?”
“谈不上吩咐,听我这婢女说,阁下乃是玉门关大名鼎鼎的剔骨刀,只要谁敢近你身边三尺,你便可将他的胸骨给剔出来,这等实力,恐怕不差于死去的金刀王猛吧?”
“哼!王猛若非修炼比我多三年,岂能夺得中原第一刀的称号,现在他人身死,我说第二,没人敢承认第一!”
游四荒冷哼一声。
白衫公子摇头嗤笑:
“不然,那位执刀行刑的伯爷,恐怕是第一刀。”
游四荒已明白白衫公子的心思,谈了两句,自请道:
“公子所想,游某也知一二,公子免开尊口,出手之事,我游某自不会推辞!”
白衫公子果决道:
“好,游兄既然看出我的心意,我也不弯弯绕绕,我不信一个神话可以打出千尺火柱,定是幻术!”
“我也不信!”
游四荒身为刀道大宗师,又是同王猛争夺过中原第一刀的名号,傲气自有。
“请!”
白衫公子亲自斟酒。
“请!”
游四荒也不婆妈,一饮而尽。
……
午时三刻。
菜市口法场外,栅栏围堵,旌旗招展,甲士如林,缨枪反光,军容盛大,气势排天。
商贾一有钱,建宅蓄婢,圈田享乐……
文官一有钱,金石奇玩,圈田祭祖……
勋贵一有钱,吃喝玩乐,混吃等死……
万历一有钱,挺足腰板,蓄养新军……
万历搞到钱后,认为异人危害难以消解,必须积极应对,自取内帑,派张维贤等一干勋贵,从安民棚中精挑九万青年,仿汉新编羽林,共计三卫,又取戚家军法操练之,并将他看好的一些勋贵安排去领军。
羽林三卫的创立,文官集团坐立不安,无论清流、浙党、宣党皆是不满,纷纷上疏,力劝万历收兵而移兵部,不可外授于勋贵,所为典故,无非汉周亚夫、宋赵匡胤。
尽观他等口舌如何犀利,万历岂是痴傻之辈?他好不容找来打颇平衡力量,又岂能自费拳脚?
回折:
“兵部掌管九镇兵马,三卫之兵何以挡?”
中旨颁发:
羽林中卫指挥使英国公张维贤;
羽林左卫指挥使定国公徐希;
羽林右卫指挥使成国公朱纯臣;
文官集团本拟九卿合议,封还圣旨,岂料文官内部仇怨甚深,间隙生出,裂痕岂是这一件“可有可无”的事能黏合的?
无法封还,中旨便是圣旨。
羽林三卫的粮响分发、军职封赏,皆避兵部而司掌都督府,而受制于御马监。
最终,来个兵事双轨制,羽林三卫的调兵权在御马监而统兵权在都督府,监督权在文官,与原来卫队的调兵在兵部而统兵权在都督府,监督在太监相比,可为天翻地覆。
鹤轩撩开窗帘,看向这些法场的士卒,回忆万历新政,心生百感:“万历呀!万历呀!你最近两年真是在大搞事情!小心你一走,朱常洛驾驭不住这个复杂的局面呐!”
窗外,站岗士卒瞧见马车驶来,一个个挺胸抬头,面色潮红,目光跟着马车移动,似怕少看一眼。
这些士卒经过两年饭菜滋养、严格训练,气势焕然一新,再不似平民窟中干瘦赤贫。
兵源,虽说不如什么广西狼兵之流,却因在安民棚中厮杀争夺一年,其野性必然不差。
英国公张维贤、定国公徐希同万历合计一番,一致决定继续薅羊毛,把江鹤轩用次等特产施舍给安民棚的事曝露出来,大肆宣扬,说什么异人降世、星君下凡、守护大明。
贫民的基本生活满足后,羽林士卒吃这精神文化一喂,难以自拔,日夜苦训,只为本队可去法场当值十日,一睹神容。
又经一年的法场淬炼,厮混痞性消的一干二净,信仰渐凝,更是炼出吃鲜血而不呕,睡血砖而不惧的战场基操。
法场外。
斩异司副司主张德养陪着梁公公,领着刑部、大理寺、督察院的三位官员,在栅栏口焦急等待。
“吁!”萧三御着马车停下。
鹤轩猫出车厢,笑说:
“劳烦公公、大人久等,方才去了武馆!”
梁公公向前一丈,主动迎接:
“伯爷事忙,我等皆知,咱家也是刚到!”
鹤轩踩凳下车,作揖见礼:
“公公今日来是……”
“前夜、昨夜,闻得大人挥出千尺罡气扫荡群魅,才知大人神功无敌,今日青苗一干贼首伏法受戮,皇爷特命奴婢观礼。”
鹤轩心道:
“只是观礼?恐怕不然!”
一念至此:
“请公公稍待,差事要紧!”
“应当!”
文官实在奇妙,自从他被封伯爷,知他神功盖世,心生千般念想,偏生文武有别,不可自折身份、屈尊亲近。
何如,鹤轩行至辕门,三位文官碍于性命之忧,含笑作揖:
“伯爷!”
“柳大人、张大人、刘大人!”
见礼之后,鹤轩指着行刑台上的85位帮主,笑说:
“三位大人宣罢判词,我也好行刑!”
“应该!”
文官之事,玄妙至极。
刑部侍郎陈四海乃是浙党一系;
大理寺少卿梁栋乃是宣党一系;
都察院御使刘一燝乃东林清流。
六人同入法场,踏在一块块赤红色青砖上,琐琐清响,好似玉鸣。
原来,青砖遭鲜血长久浸染,赤红晶莹,浑如宝玉,材质已生变化,冬日,雪落不化;夏日,凉意透体,人置其上,不觉干热。
偏生血砖缝隙之内,另藏有一种积年血泥,冬日凝为血坷垃,夏日便化为软泥,最是污秽不过。
芒种一过,京师气候渐热,血泥内渐渐逸出肉眼难以看见的红色气丝,成千上万,交汇如雾,经金曦的先天丙火一照,翻滚蒸腾,忽上忽下,远远看去,好似沸水。
儒家士子读书读到一定境界,浩然之气充足于胸,心思澄明,可仗肉眼,看出法场异样。
奈何,三位官员心思杂乱,尽管读了千本书,也难窥出场中奇景,至多同先天宗师一样,察觉出本地气机污秽,不宜长居。
陈四海起身念道:
“天津卫八十八家帮会为争祥瑞一事,出城决斗,符合明律,本无过错,岂料尔等大肆争斗,不知怜惜农家青苗,以致毁损千亩,事主蒋申沅前来声讨说法,尔等不特不知悔改,反而倚强凌弱,瓜分蒋申沅家产,杀、抢两罪并罚,现今三法司查实,证据确凿,按律应当斩首十次!”
围观之人少有异人,多为穷苦百姓,闻听异人践踏青苗,个个义愤填膺,纵不敢声讨异人,却敢蔑视一番。
鹤轩陪着众官走完程序,作为监斩官,手一挥,抽出一根令签。
“梆梆”,令签掷地有声。
鹤轩起身含笑:
“各位,失陪!”
“伯爷请!”
“大人请!”
鹤轩从张德养手中取来鬼头刀,舍了轻功,撩起官袍前襟,拾级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