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长安生活(三)(1 / 1)
趁夜色尚未侵袭,我们回到了旅舍。不过像亲仁坊这等挨近市集和皇城的地方,我们是租不起的。最终我们找到了个虽说较为偏远,但胜在价格优惠的地方,总算是有了栖身之地。
“抱歉,终是我拖累了你。”知了泪眼蒙眬,神情颓丧。
“无事,你我二人自离开南平后,便是彼此最大的依靠,所以你的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观?不过知了,要想在长安城活下去,你必须要改变!否则我帮得了你一时,可帮不了一世。知否?”我我握着知了的手,冷静地说道。
“知了。”见知了回答这两字,我们相视一笑。未来就算充满坎坷,总算还有人与我并肩前行,好像也没有什么过不去的,拼命往前走就是了。
这一日过后,只我一人回到了月桂酒坊,继续洗碗端盘。日子忙碌而平淡,虽然也有些不怀好意的浪荡子,但终究是皇城脚下,穷的怕当官的和有钱的,有钱的怕当官的,当小官的又怕当大官的,当大官的虽不怕布衣,但到了他们这一层级,名声才是最重要的。就这样一环扣着一环,人人都有顾忌,不敢太过放肆。
一整个冬天,我的手肿得跟胡瓜似的。对了,这胡瓜也是西域传过来的,裹着墨绿的外衣,身上满是水刺,听说咬下去倒是清爽可口。我未见过新鲜的胡瓜,只听得那胡瓜不耐寒冷,在北方是极为娇嫩、脆弱的。大多时候都是用酱腌渍,方能保存长久一些。北方贵重的吃食我亦见过,比如人参,这样贵重的东西,居然只用来泡酒,真是暴殄天物。不过这是专供达官贵人的,我等也无福消受,而我也只是瞧过两眼。在酒坊,三教九流,甚人都有,招呼过太多当官的、有钱的人家,也算是见识了一番世面,再回想小小的南平县,纵使孙县令今日站在我跟前,应也不会慌乱无措了。
思及此,不知家里光景如何?那孙子希是否已经退婚?孙县令是否会为难爷娘?
晚上,推开杂乱的书堆,在烛光下,我执笔写下来长安后的第一封信:
父亲母亲大人膝下
展信安
儿不孝,抛下二老独自苟活长安。本欲早修书与大人,然记起临行时母亲谆谆教诲,不敢腆颜落笔。儿在长安一切安好,不知明府可有难为大人?孙子希可有上门退婚?儿不孝,以一己之私累及大人,万望珍重!他日,吾必定衣锦还乡,相伴大人左右。若得空,望父亲告知周家,知了与儿作伴,甚好,勿念。
谨祝康安
不孝儿林清芷叩上
待我把剩米饭碾成糊封好信封,知了的身影已将我晃得眼花。
“知了~你莫要再晃了,我眼前都出现好几个知了了。”
“抱歉,我……我只是,”知了欲言又止。
“好了,我能不知你?定是想要给家里报个平安吧。放心,我在信中已和爷娘言明,他们会帮你传达的。”我晃了晃手中的信。
“小瓦,谢谢你。你知我是不敢和家里写信的,一是怕他们知晓我的行踪,再者他们不识字,寄了亦无用。”
“你我二人何必言谢,早些安歇吧。你明日活儿也不少。”我望向门后一堆衣物,亦有些怜惜知了。
“无妨,能帮上你,能护住这个小家,我很高兴的。”那一日后知了开始四处找活做,因是农家出生,不怕吃苦,所以帮着一些作坊腌渍蔬果、替富贵人家浆洗衣物,倒也不曾闲过。不过那双手倒和我一样,肿得亲娘都不认识了。
知了早已睡去,许是太累了,粘枕便睡。我一人坐在窗边,望着清冷的月色,重重地叹了口气,急速呼出的白色雾气在空中消散又凝结,小的时候还会惊喜地以为自己有仙法呢,能吞云吐雾。
呵呵,是啊,在家的时候,可真幼稚!
不过那个时候即使再苦再累,知道身后有退路,说话做事还有些底气,不曾像现在这般孤立无援,每行一步、每说一字都要反复思量。身上的温度抽丝般溜走,在身体冰凉之前我急忙回到了床上,不能将冷气渡给知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