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列车（2 / 2）
“你是说？”纪成没反应过来。
“我当然说的是矿证啊。”胡贤的声音在火车的轰鸣中显得有些瓮声瓮气。
“哦哦，你说矿证啊，我早就决定好了。”
二人不断低声交谈，纪成的回忆越发清晰。
“……情况你也知道，我爸妈本来收入就不高，还收养了我和我姐，总不能让他们一辈子就过这种日子。”纪成拍了拍身上的沙子，叹了口气。
矿证的全称叫能晶矿勘采证，是通过严格考核之后，有资格去城外采矿的证明。
在高层的宣传下，年轻人大都以拿矿证为荣，甚至连学校的课程都有一半与采矿有关。
当然，因为当地的教育管制问题，能顺利高中毕业的都是少数，更别说考矿证了，那是精英的特权。
胡贤听完，从桌上跳下来，很是遗憾：
“你这样一次都没留过级，不到二十岁就高中毕业的神人，现在就考是不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纪成眉头挑了挑。
“我听说每个月都能从各个补给点拉回来好几车尸体，而且基本都是零碎的。你要是死在矿区了，谁当我老大啊？”
对纪成这人，他是真的服气，不仅文化课成绩名列前茅，坑蒙拐骗、打架斗殴更是一把好手，哪怕去掉作为哥们的立场，他也坚定的认为纪成是个天才。
见胡贤一脸惋惜，纪成反倒不以为意：“过几年再考，矿区不也一样危险吗？”
“话不能这么说。”胡贤踟蹰劝道。
“过几年你实力自然更强一些，遇到危险也就更容易应对，况且……”
纪成抬起手，轻轻敲了敲桌子：
“好了，我心里有数。”
胡贤清楚纪成的脾气，知道这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他表情虽然遗憾，但也不敢再提选拔的事，只得悻悻问道：“矿区这么危险，叔叔阿姨同意吗？”
“我可以偷偷去参加。”纪成的父母确实不同意他参加矿考，甚至都不乐意让他学这方面的课程。
“等我成功毕业，我也去考。”胡贤斗志昂扬地握紧了拳头。
他眼里的斗志没维持几秒，就突然觍着脸讪笑道：
“对了老大，上次你捣鼓那个机械外附脊椎真的太好用了，还有多的吗，那个被我爸拿去了。”
“没了没了。”纪成随口应付着。
二人交谈的时候，不远处的壮硕男子一行，早就吓得浑身发抖。
虽然听不清那边在聊什么，但他们看得清清楚楚，第一个来找纪成的女人，腰肢的扭动弧度极其惊人，显然是基因原体-游蛇的特征，现在和他聊天的男子更是全身汗毛发白，必然是很少见的雪熊。
三个，这列车上居然有整整三个基因原体注射者！而且看起来都是那小子的熟人，这个雪熊注射者甚至还一脸讨好的样子。
自己几个居然曾经还想打他的主意？
壮硕男和中年胖子面面相觑，后背全是冷汗，幸好没动手，这条命算捡回来了。
——各位旅客请注意，前方即将到达南港新城，请收拾好行李物品，不要丢失，距离到站还有，一十分钟。
列车的播报响起，纪成转头看向窗外，透过车窗的玻璃，目光所及最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城市。
这是什么？远处的地平线突地开始起伏。
地面似乎在发抖。
从荒原上那些摇晃的灰黄色灌木可以看出。
嗞嗞——
车轮在轨道上发出极刺耳的声音，原本高速行驶的列车在不到十秒的时间里停了下来。
促烈的惯性驱使下，车厢里拥挤的乘客被甩成一团，摔在地上，架着的行李也劈头盖脸砸下来，但他们都看到了远处的景象，没有一个人作声，全都死抿着嘴唇。
胡贤五指成爪，扣紧一根发颤的栏杆，勉强踩住了架势，又侧目看向纪成。
只见纪成稳稳地站定，衣角都没动半下，仿佛外界的震荡都与他无关。
山猫就是山猫啊，这种敏捷性和平衡感真让人眼馋，胡贤眼中露出艳羡的神色。
按白山星的规定，第一次注射基因原体的时候，针剂是不允许挑选的，只有在注射后才知道自己是什么原体。
可以说能获得什么基因原体全看运气。
“那是什么？”纪成望向远处龟裂的地面，惊疑不定。
“是垩沙虫，你来之前没有看手册吗？”胡贤小声道，“这边荒原上的霸主，生活在地下，八年前新城刚建好的时候，这家伙就突然出现，本来想派人剿灭，结果好几位顶级强者都被它吃进了肚子。”
“不过万幸的是，它只对发出巨大声响的东西感兴趣，所以最后就高层也妥协了，给新城加装了隔音设备，只是来往的列车要非常警惕，看到垩沙虫出没的苗头就要赶紧停车。”
纪成点点头，没有说话。
轰！
整个列车开始剧烈震动起来，车窗悄然无声地爆开，劲风带着沙砾像锉刀一样刮进来，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远处的地面：
龟裂的区域猛地一鼓，便深深陷了下去。灌木脱离土壤，粗壮的石流扭曲着滚滚涌入，地面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越转越快，方圆十余里内满是尘土。
“要来了。”胡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好恐怖的沙暴。”纪成刚开口，就被灌了一嘴沙。
“噤声！”不知从哪传出一声轻喝。
轰隆隆。
又传来一阵雷霆般巨响，气浪狂卷，弥天的尘土稀薄散开。
原处赫然出现一整片翕动的肉山，形状像是放大无数倍的蠕虫，似在呼吸般，一起一伏。
哪怕隔着老远，也能从那鼓鼓囊囊里，感受到其充斥的邪恶与疯狂。
车厢笼罩在一片不安的死寂中，连轻微的喘息都听不见。
那是嘴巴吗？这条虫子还真大。
纪成看了看垩沙虫那几十圈密密麻麻的恐怖尖牙，简直就是生物级粉碎机，这一整列火车全丢它嘴里估计都不够它塞牙缝。
不对，有些奇怪。
他开始飞快地观察起垩沙虫的各种特征：
体型巨大，长度可能达到了八百米到一千米之间；表面没有皮肤，肌肉纤维直接敞露在外；体腔多节，口器分成三瓣，里面的尖牙更是螺旋状移动着。
太奇怪了，按理说，即使白山星这类新手村星球多如牛毛，但垩沙虫这么奇特的boss，肯定会被开荒期玩家发到论坛上的。
可他穿越之前作为《大银河》的资深玩家，都从未见过这种怪物。
除非——
这里不是游戏里出现过的出生星球。
“它走了。”胡贤语气松了下来。
垩沙虫出现不过几分钟，就消失在荒漠的地底，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豁口，昭示着这位荒原的霸主曾经来过。
“吓死老子，这怪物终于走了。”
“妈妈我怕……呜。”
“囡囡小点声，小点声。”
车厢慢慢开始有了交头接耳的声音，过道上人满为患的地方更是小声喧嚷起来。
胡贤有些劫后余生的看向纪成，正好纪成冷峻的竖瞳也转了过来，目光相接。
胡贤心里拜服，老大就是老大，不仅平日里欺男霸女，遇到这么恐怖的怪物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镇定自若。
纪成不动声色地擦了擦手心的汗：“这虫子长得还挺像那啥……”
“啥？”胡贤愣了。
“飞机杯。”
“大器啊！”
十多分钟后，城里的车站响起两短一长的汽笛声，覆着沙粒的火车终于停稳靠站。
纪成跨出车门，月台外已经是大片的楼房，街道井然，人群川流不息。
这里是南港新城，即将开始新生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