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血之哀（2 / 2）

“是，想必连校长都不清楚，我的确是校长的幕后帮手，同时我也是汉高家族的底细，听到这些，施耐德教授会不会感到震惊呢？”芬格尔挑眉。

“不，我已经知道了，汉高派人来找过我，问我能不能够跟他合作。”施耐德淡淡说道，“但你也清楚，我不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学院。”

施耐德摘下氧气面具，在黑暗中芬格尔还是能够看到他的侧脸，就连恐怖片爱好者看了都会感到害怕的画面出现，皮肉与骨头暴露在他面前，门齿直接暴露在空气之中。

“要是教授去参加扮丑大赛，我想桂冠肯定是您的。”芬格尔竖起大拇指说。

“与十五年前的你相比，那个时候你还没有那么幽默。”施耐德自嘲，“走吧，我累了。”

他开始不停地咳血，这让芬格尔感到恐惧。

芬格尔这才意识到施耐德并不是在说笑，他的体温正在迅速下降，他赶紧拨开施耐德的眼皮，里面的瞳孔已经开始发散了。

他竟然一直强行提高自己的专注力，以此来跟芬格尔来交流，即使他不这样做，也终究活不过今晚，芬格尔俯身去听施耐德的心跳，里面的杂音让他吓了一跳，他竟然被施耐德给骗了，执行部最强的男人忍着五脏六腑移位的剧痛跟他云淡风轻的聊天。

“教授！”芬格尔慌了，他扮小丑扮了这么多年，一直以为没有人会关心他了，然而却有个老人一直默默地在暗处注视着你，他以你的音容笑貌作为判断自己作为教授是否合格，他平日里板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晚上回到寝室却偷偷拿着以前的档案回忆悲伤的人生，深夜里甚至自责到需要拿着老花镜去图书馆翻查资料寻找毁灭龙族的途径，时不时偷偷登上校园论坛查看芬格尔最近干了什么，看看楚子航恺撒做了什么，前者让他失望，后者让他觉得还有希望，芬格尔没想到自己所作所为竟然会影响到别人的心情。

世上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在死前轰轰烈烈的，像是了却余生，此生无悔的大英雄，大部分人都是这样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草草交代后事，甚至死的时候没有亲人在身边，忙忙碌碌一生，到头来却得了个悲惨结局。

真他妈令人讨厌啊，这种感觉。

“芬格尔别哭。”施耐德看着他的脸，“执行部以后没有我了，你是我们执行部曾经的一员，以后也是，你的档案我藏在我床底下的保险柜了，里面是你曾经的执行部档案。”

芬格尔还来不及吐槽这种似曾相识的电视剧感觉，难不成每个人都喜欢在床底藏一些东西，而老家伙内疚了一辈子，芬格尔以为藏在床底下的会是色情光碟，但是却是他的档案，这怎么不叫人想哭，这简直就是滥情的经典剧情啊。

震感突然增强，这里的穹顶快要掉下来了，芬格尔想要托起施耐德教授往外跑，却被他给制止了，老少两代面对面，灰尘布满了两个人的脸，前者垂垂老矣，后者狼狈不堪。

“别那么悲伤啊，又让我想起我手术成功后第一次看到你的脸，悲伤的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犬。”

“我突然挺怀念自由一日的那个时候你们都在，打打闹闹的好像也不那么孤独。”

“滚吧，有多远滚多远，不要再参与进来了，复仇没有希望，你的人生不应该像我这样。”

施耐德冷着脸踢开了芬格尔，炙热的热风灌了进来，芬格尔惊住了，那像是某种巨大的言灵被释放了，虽然之前经历过毁天灭地的言灵，但是这一次感觉不太一样，如果不跑的话似乎会有高热从地底喷射出来。

“记住，我们终将死去。”

施耐德已经闭上了眼，支撑着他一路走来的其实不是龙血，而是他的信仰，也许是时候该让他安详地离开世界，对于每天被龙血侵蚀的身体所带来的痛苦更是一种救赎，这句流行在中世纪欧洲的拉丁文警句如同冰冷的刀子一样刺进了芬格尔的胸口，他擦干了眼泪，开始往外面跑。

他不敢回头，他怕自己忍不住被施耐德教授脸上的表情感到悲伤，这一辈子他都在用信仰与痛苦对抗，即使是败狗，也会被悲伤给淹没。

冯·施耐德教授，去世的时候不到六十岁。

这是很多年后芬格尔回忆起来的，他本以为冷酷的家伙死之前都会很酷，可是他没有，他在意识弥散的最后那么几分钟，一直抬着手竖起大拇指。

好像在说，你们都是我最棒的学生。

他死的时候不像顶天立地的皇帝，倒像是个幡然醒悟的迷途知返的长辈，教育孩子们不要再打打杀杀，和平最重要。

芬格尔掐灭烟头，眯着眼回忆那一段悲壮的岁月，其他的他都不记得了，唯一印象最清晰的。

是漆黑的走道里有个老人低着头，风吹动起他身上的领子，他微笑着，似乎没有遗憾了，炙热的火光中，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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