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入弹城（2 / 2）
“呜嘞嘞嘞~还差得老远呢！这不过是弹城三岁孩子的水平！”
男孩夸张地做着鬼脸，大声嚷嚷着，丝毫不提刚才的赌局。
“唔~”巴哥奔双手往后背上摸去，嘴里叨叨起来，“字母板，字母板，字母板。”
是的，只有通过字母板，她才能一字一顿地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拼写出来，告诉对方。倘若对方不打岔的话。
摸着摸着，她突然忘了自己在做什么。
“这样吧，咱们加大赌注。若是你能跳到三米高，喏，就墙面那个赭红色标记处，我就把最新款套环送你，这可是货真价实的sx32噢！”
男孩生怕巴哥奔不信，从兜里掏出半个套环，然后迅速收了回去，“怎样？为了得到sx32，你是不是打算再去翻翻垃圾桶？嘿嘿。”
“唔~”
虽明知男孩有意奚落，当下却也无法可想。
巴哥奔抬眼看去，只见不远处靠墙的位置还歪斜着另外三个垃圾桶。
蹦跳着过去，居然又给巴哥奔找到一只破了洞的浅绿色手套，一对棕色护肘和两只不同大小的鞋，一红一蓝。
手套太小，反正也破了，索性改装成无指手套。护肘太大，不过做护膝却刚刚好。两只鞋是个麻烦事，小的这只挤得大脚趾好痛，大的简直每走一步都能甩出半米远，干脆把鞋带全解下来，绑在腿上。
好了，来，再试一次！
“嘿~~~！”
用力下蹲，一秒，两秒，三秒，奋力一跃，只觉风声嗖嗖卷入耳蜗，羸弱的身子在空中如稻草般飘摇。
整颗心慌慌的，停摆一般。仰面朝天，只觉距离最近的那根秸秆仿佛触手可及。它是那么白，那么细，散发着高级材质应有的光泽。
没等反应过来，后背已重重砸在地面上，却如落到牛肚皮上一般，微微一沉便顿住了，没有丝毫疼痛。
“嘁！顶多也就四米三，绝对不到四米五！”
男孩一跃跳上三层楼高的秸秆，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眼睛却并不看她，“要知道，按照我们伊拉斯蒂克的入学标准，低年级也得六米。慢慢练吧，你个臭捡垃圾的！小爷我可没功夫陪你磨洋工！”
说罢，男孩双腿用力一压秸秆，拾级而上，逐渐变成水煮蛋，鹌鹑蛋，奶豆，饭豆，最终与白色秸秆融为一体，再也识别不出。
巴哥奔用力合上酸涩锈胀的眼皮，咬着牙将右手抬起，缓缓放在左胸。
吸气四下，屏气七下，呼气八下。
对，是这样的，深呼吸，犹如闻花香，四-七-八，四-七-八，四-七-八。
每一口冷空气都是制止神经继续紧绷的速冻剂，每一次屏息都是阻止五脏六腑继续颤抖的镇定剂，每一回长长的吐气都是带出愤怒，抗议与烦躁的缓释剂。
踏实感开始蔓延，确定性浮上心头，安稳感知觉了每一根指尖，杂乱无章的心跳变得强而有力，砰，砰，砰。
谢谢爸爸，这办法很管用。
爸爸？
停！
现在，数到三，睁开眼，一…二…三。
湖蓝色的天花板与暖黄色月儿灯并没有出现。
我不是在，卧室床上。
这里也，没有爸爸。
巴哥奔站起身来。
她努力将身子向左右扭动起来，双手甩动，右脚踢出，调匀呼吸，专注指挥，左臂转圈，右臂转圈，左腿踢出，右腿，好吧，右腿，不对，左腿，左臂，右。
泪水迷蒙了眼前的世界。
随便吧，继续捣蛋，你们开心就好！知道了，遥控板仍未修好。
我还是那个自闭症的孩子，虽然已经来到了另一个星球。
跳一跳吧！跳一跳！
跳起来，这是缓解紧张最好的办法，也是这僵硬的身体唯一愿意配合魂灵去完成的事情。
一念及此，巴哥奔开始日常单调重复的原地跳。
这真是个适合跳跃的好地方！
相比走和跑，跳最吸引人的地方在于，每一次高高跃起时，都可以假想自己正在起飞。
起飞，展翅，扑扇，落地。一次，一次，一次。
跳跃，是短暂的飞翔。
虽然总会落回地面，但只要持续不停地跳下去，飞翔就不会中断。像小鸟一样，努力扑扇着稚嫩的翅膀，上下，上下，上下。
无论晴空碧日，还是阴雨绵绵。无论朝蝉与群鸟共鸣，还是落霞与孤鹜齐飞。无论傍晚时分的归家心切，还是夜如墨海的万籁俱寂。
只要挥动双臂，就无惧这个世界。
duang~！
稻金色的世界在急速后退。抖动，翻转，抖动，翻转，翻转，翻转，画面再次回到锥形塔。
喘不过来气，那团，那团砸中巴哥奔的棉絮此时依然重重压在胸口，一股浓浓的冰沁砂的香味快要将她窒息。
身体愈发不听使唤，只觉自己就要被摁死在这凹陷的软泥里。
“抱，抱歉，我，我走神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棉絮堆里传来。
无暇他顾，求生的欲望令手脚胡乱扑腾起来，用力拍打在棉絮上。
“噢，抱歉，我马上！”
棉絮终于自行滚落下去，胸口骤然一松，一口冷空气灌注进来，咳嗽，蜷曲一团的咳嗽，泪花四溢的咳嗽。
“对不起，对不起，你还好么？”那个声音愈发混沌起来。
字母板，字母板，字母板。
右手突然被一股巨力拽住，画面翻转，赭红色地面，以及，一个冲自己呼哧呼哧哈着热气的黑面馒头。
“阿布，阿布·坎迪。”黑面馒头咧开一道口子，雪白的奶油漏出一溜。
字母板！
一根脏兮兮的灰色毛线在肩头晃悠，巴哥奔用力一扯，一块硬纸板倏地一下，不偏不倚砸在黑面馒头那硕大的鼻头上。
“阿，阿，阿，阿嚏！”
一个油亮发紫的鼻涕泡儿从黑面馒头上冒了出来，紧接着，一道紫色闪电从另一鼻孔激射而出，不偏不倚落在巴哥奔左肩，黏糊糊地耷拉着。
“抱，抱歉，我不是有意的，有些，有些感冒。”黑面馒头两步蹦到面前，抬手将这团紫色鼻涕从巴哥奔左肩转移到她的袖口。
“唔~”
此时字母板已被双手折成巴掌大小的方块，快速扇动着，然后逆时针急速旋转。
但凡有人冲自己说话，身体总会绷得笔直。刚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
翻转字母板暗示着，此刻的手指再次失去控制。